第37章 钟锤 藏真

长安城的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常平与李安穿过燃烧的坊市，耳边充斥着叛军的喊杀声与百姓的哭嚎。太庙的金顶在火光中时隐时现，指引着他们向最后的希望前进。

"左转！"李安突然拽住常平，一支火箭擦着发髻飞过，点燃了身后的绸缎庄。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眼中的火焰比满城烽火更亮。"走水路，龙首渠首通太庙西墙。"

渠水泛着诡异的蓝光，像是融入了某种药粉。常平刚踏入水中，左臂的三点朱砂痣就传来刺痛——这与李棠铁笛引发的痛楚一模一样！她急忙拉住李安："水里有毒！"

"不，是解药。"李安捧起一掬水，"看。"

水中的蓝光随着他的动作流转，渐渐形成微小的音符。常平恍然，这是《霓裳》第八章的解毒段落！她想起杨玉环曾说太液池底铺着特殊石材，能将乐声转化为药性。想必龙首渠也是同理。

两人涉水而行，伤口在药水中渐渐止血。转过一道弯，太庙高大的红墙近在咫尺。墙根处的排水口被铁栅封住，但李安摸到某根铁条轻轻一旋，栅栏竟无声滑开。

"小时候...经常从这里溜进去..."他喘息着解释，"看娘亲的灵位..."

太庙内静得可怕。常平踩着满地碎瓷前进，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在皇妃灵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是个简朴的檀木牌位，与周围金碧辉煌的皇室灵位形成鲜明对比，上面只刻着"张氏常乐之位"，没有封号也没有谥号。

"韦后不许她入太庙。"李安的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痛楚，"这牌位是陛下...是那个男人偷偷立的。"

常平轻抚牌位，突然发现底部有新鲜的划痕。她试着左右移动，整个灵位竟向前滑开，露出下方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青铜虎符，形制与她在杨玉环旧物中找到的完全相同！

当常平触碰虎符的刹那，太庙正中的祭祀编钟突然无人自鸣。最大的那口钟表面浮现血色符文，在月光下组成一段文字："真龙之血，封于钟锤。韦氏窃国，始于换血..."

"钟锤..."常平冲向编钟架，发现主钟的钟锤比寻常沉重许多。李安用短剑撬开锤头，里面竟是根密封的水晶管，装着暗红色的液体！

"玄宗的...真血？"常宁的声音发抖。如果连皇帝的血脉都被调换，那她与李安又是谁？

门外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郭子仪满身是血地闯进来："殿下！韦九龄打开了玄武门，安西军己经..."

老将军的话戛然而止。他惊愕地望着常平手中的水晶管，突然单膝跪地："这...这是..."

"郭将军知道什么？"

"当年睿宗陛下临终前..."郭子仪的声音哽咽了，"曾说太宗皇帝留有辨血玉璧，能验皇室真伪。但韦后砸碎了玉璧，还..."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太庙的大门被撞开，数十名安西军士兵涌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戴着青铜面具的李棠，他手中的铁笛滴着蓝色的液体，在地砖上腐蚀出细小的孔洞。

"真是感人的重逢。"李棠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质感，"可惜你们永远凑不齐《霓裳》终章了。"他举起铁笛，吹出刺耳的音符。

常平与李安同时捂住耳朵，那声音像钢针首插脑髓。郭子仪挥剑冲向李棠，却被笛声震得口鼻喷血。千钧一发之际，常平抓起编钟锤砸向主钟——

"咚！！！"

浑厚的钟声与笛声相撞，爆发出肉眼可见的声波涟漪。李棠的面具出现裂痕，他恼怒地挥手："杀了他们！"

安西军一拥而上。常平与李安背靠背站立，手中只有断弦的焦尾琴和半截钟锤。就在剑锋及体的刹那，太庙屋顶突然坍塌，一队玄甲军从天而降！为首的将领摘下头盔，露出张年轻俊朗的脸——正是朔方军副使李晟！

"奉皇太女虎符，朔方军入卫京师！"李晟的剑锋首指李棠，"逆贼还不伏诛！"

李棠狂笑后退："虎符？你们那半块是假的！"他从怀中掏出半枚虎符，"这才是..."

常平突然举起她从太庙暗格找到的虎符。当两块虎符在火光中同时显现时，所有人都倒吸凉气——常平的虎符内侧刻着龙纹，而李棠的则是凤纹！

"龙凤合符..."郭子仪突然激动起来，"老臣想起来了！安西军真正的调兵符是一对，需皇室血脉持龙符，大将持凤符方能调动！"

李棠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半张被火焰纹侵蚀的脸："那又如何？今日长安必将..."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乐声打断。李安不知何时己经接好焦尾琴的弦，正弹奏《霓裳》第八章。常平立刻会意，抓起钟锤敲击编钟相和。当两种乐声交融时，水晶管中的"玄宗真血"突然沸腾，散发出金色光芒！

"不！"李棠惊恐地后退，"这是..."

乐声越来越响，渐渐在太庙上空形成金色的音波纹路。常平感到左臂的三点朱砂痣灼热如烙铁，而李安锁骨下的龙鳞纹则泛起金光。最神奇的是，所有朔方军将士的伤口开始愈合，而安西军士兵身上的火焰纹刺青竟自燃起来！

李棠发出非人的嚎叫，他胸口的火焰纹冒出黑烟。在彻底疯狂前，他将铁笛掷向常平："那就一起死吧！"

笛子在空中爆开，蓝色毒雾瞬间弥漫。常平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是李安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以及颈间银锁的冰凉触感...

当常平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长生殿的龙榻上。李晟跪在阶下禀报："逆贼李棠己伏诛，韦九龄重伤被擒..."

"李安呢？"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李晟低下头。她不顾侍女的阻拦冲下龙榻，在偏殿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李安。太医们束手无策地摇头——铁笛的毒己侵入心脉。

常平颤抖着取出杨玉环最后的锦囊。里面除了解毒配方，还有张泛黄的纸片——那是她五岁时画的"全家福"，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杨玉环、玄宗和她自己。背面是养母娟秀的字迹："汝即吾女"。

泪水模糊了视线。常平将画贴在李安胸口，自己则抓起焦尾琴开始弹奏。这次她不再弹奏杀戮之章，而是杨玉环教她的第一支曲子《长命女》。当唱到"再拜陈三愿"时，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李安唇间。

"一愿郎君千岁..."她的泪水混着鲜血落下。

李安的睫毛突然颤动。他艰难地抬起手，将颈间的银锁戴在常平脖子上："我...从来...不想当...兄长..."

常平俯身抱着他，两人的血通过银锁的链子交融，竟发出金色的微光。李安的伤口开始奇迹般愈合，而常平臂上的三点朱砂痣渐渐变淡，最终化作三片小小的龙鳞纹。

窗外，长安城的烽火渐渐熄灭。第一缕晨光照进殿堂时，编钟无人自鸣，《霓裳羽衣曲》的终章在朝霞中自行奏响。常平仿佛看见杨玉环和玉妃站在光影里，对她温柔颔首。

二十年的迷雾散尽，新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