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 章 蝉胎动

牧童阿宝在河滩放羊时，怀中的玉蝉残片突然发烫。月光下残片渗出金血，在他掌心凝成"崔"字。当夜，九具血棺破土而出，棺盖缝隙伸出缠满水草的枯手。阿宝惊恐地发现，枯手食指的骨节上，竟长着与自己胎记相同的青铜斑！

"时辰到了。" 盲眼捞尸人撑着白骨舟靠岸，空眼眶对准阿宝："你可知三百年前，崔鸿将最后一魄封入牧童体内？" 舟中青铜铃无风自鸣，阿宝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前世记忆如毒蛇噬脑：暴雨夜，崔鸿将匕首刺入放牛娃心口，金线缝入半枚玉蝉......

阿宝的皮肤开始浮现尸斑，耳畔昼夜回响黄河怨魂的哀嚎。他跪在河滩呕吐，呕出缠绕水草的青铜铃铛。铃舌震动时，三百具浮尸爬上岸，每具胸口都裂开嘴形伤口，齐声呼唤："少主归位！"

当阿宝触碰领头浮尸时，尸身突然融化，凝成傩面扣在他脸上。青铜傩面内侧的倒刺扎入皮肉，在颅骨刻下《听尸咒》。更恐怖的是，所有浮尸的瞳孔都映出相同画面——九具血棺正随着阿宝的心跳频率搏动！

血棺突然炸裂，飞出的棺木碎片嵌入阿宝西肢。剧痛中他看见真相：崔鸿当年剖出自己心脏封入主棺，其余八棺藏着林红鲤被撕裂的魂魄。此刻主棺碎片正与阿宝的心脏融合，青铜棺钉化作逆鳞刺破后背。

"以心为引，以魂为柴。" 盲眼捞尸人敲响人皮鼓，黄河水倒卷成漩涡。阿宝在涡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青灰色龙鳞覆体，竖瞳里燃烧着熟悉的疯狂......

阿宝后背的逆鳞开始疯长，所过之处河水泛出尸油光泽。他循着鳞片指引至古河道，发现干涸的河床上竟有棵参天肉菩提。树梢挂着三百颗人面果，每颗都长着崔鸿的面容。当阿宝触碰树干时，树皮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封着的青铜佛头——佛牙竟由人指骨拼接而成！

"你终于来了。" 佛头睁开空洞眼眶，林红鲤的残魂从瞳孔渗出。她的金线缠住阿宝脖颈，在皮肤上绣出《饲佛经》。树根突然暴起刺入阿宝脚心，前世罪孽如毒液注入血脉：当年崔鸿为镇河妖，竟将三百僧侣活埋成菩提养料！

肉菩提的根系在阿宝体内疯长，血管化作木质纹理。佛头突然裂开，爬出半截骨佛身躯，肋骨间卡着青铜转经筒。筒身转动时，阿宝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诵经声，皮肉不受控地剥离，飞向树梢填补人面果的溃烂处。

"菩提结果日，佛陀重生时。" 骨佛扯下肋骨作杵，敲击阿宝的天灵盖。头骨裂开的刹那，林红鲤的残魂突然暴起，金线刺入佛眼："他的罪，我背九世了！" 金光中浮现被抹去的记忆：当年是林红鲤自愿被炼成菩提心，只为抵消崔鸿半分罪业......

阿宝扯断心脉血管，金血喷溅处燃起业火。肉菩提在烈焰中扭曲成佛陀金身，三百人面果齐声哭嚎。当金身崩塌时，飞溅的骨片凝成新谶语："佛灭孽生，轮回重启。"

阿宝在灰烬中拾得焦黑佛牙，齿缝卡着林红鲤的翡翠耳坠。黄河水突然暴涨，水底浮出九具新棺——棺木由燃烧的菩提木打造，火焰在水下凝成"崔"字！

月黑风高夜，黄河浮起纸扎画舫。阿宝登船时，舷窗突然探出三百只青紫手臂，每只都攥着刻"崔"字的青铜铃。戏台上演着皮影戏，影人脖颈皆系着金线——正是林红鲤缝魂用的那种！

"崔郎，该喝交杯酒了。" 珠帘后转出戴凤冠的腐尸，半张脸爬满藤壶。她手中的合卺杯，杯身竟用崔鸿头骨打磨。阿宝触碰酒杯的刹那，船板缝隙渗出黑水，凝成苏挽月溺亡时的狰狞面孔。

尸语童的灯笼突然映出船底：整艘画舫由镇河人肋骨拼接，主梁正是崔鸿的脊椎骨！

画舫行至河心，西壁翻转露出无数青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阿宝的罪孽：牧羊时故意踹下山崖的羔羊、偷换祖母救命药、将邻家女童推入河......镜中影像突然伸手，将阿宝拖入镜像世界。

"欢迎来到无间水牢。" 苏挽月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阿宝在溺毙感中挣扎，看见三百铜镜组成巨大磨盘，正将林红鲤的残魂碾成金粉。更恐怖的是，磨盘转轴竟是崔鸿龙化后的尾骨！

阿宝挖出心口逆鳞，鳞片碎作金针刺穿铜镜。镜世界崩塌时，他抓住飘过的翡翠耳坠。苏挽月尖啸着化作黑雾，整艘画舫燃起幽冥火。

"替我活下去..." 林红鲤最后的残魂从火焰中浮现，将阿宝推回岸边。画舫沉没处升起三百盏莲花灯，灯芯燃烧着纯净魂火。阿宝跪在河滩，看着灯火倒映中自己龙化的竖瞳——那瞳孔深处，初代血棺正缓缓开启......

十年后的中元夜，黄河漂来焦黑的船板碎片。渔夫捞起残片时，发现上面嵌着玉蝉翅膀的烙印。月光下，九具新棺在河心漩涡中沉浮，棺盖上未干的血迹拼出新谶：

**"血棺不灭，

孽债永续。

牧童笛响，

新劫又起。"**

百里外的山坡上，放羊少年突然停止吹笛。他怀中半枚玉蝉正在发烫，瞳孔里映出河底青铜巨棺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