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浪漫诗人与硬核谋士

在盛唐的知识分子圈里，赵蕤绝对是个 "反卷达人"。这老哥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偏要躲在梓州（今西川三台）的大匡山当隐士，每天抱着自己写的《长短经》（又名《反经》）研究权谋术数，把王霸之道、纵横之术玩出了花。

别的文人忙着考科举、拜码头，赵蕤倒好，在山里盖了间草庐，门口挂块木牌："谢绝朝廷征召，只收有缘弟子"—— 活脱脱一个大唐版 "鬼谷子下山体验卡用户"。

赵蕤写的《长短经》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别的谋士讲 "忠君爱国"，他偏说 "乱世需用重典，治世可施仁政"；别人吹 "君子坦荡荡"，他首接拆台："善借势者得天下，纯靠道德早晚会被饿死"。书里随手举个例子都是狠角色：商鞅如何用徙木立信搞改革，张仪如何靠一张嘴搅乱六国，甚至连王莽篡汉的套路都拆解得明明白白。

时人评价："读赵蕤的书，能治低血压，但容易让人想搞事情。"

开元十二年（724 年），刚满 20 岁的李白正处在 "中二病晚期"。这个怀揣 "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 的蜀地少年，听说大匡山有个能把权谋术讲成单口相声的赵蕤，立刻背着宝剑、揣着诗集就往上赶。

走到草庐前，正撞见赵蕤蹲在门口喂鸡，手里还拿着本翻得卷边的《六韬》。

"晚生李白，求拜先生为师！" 李白当场行了个标准的揖礼，差点把腰间的宝剑甩出去。

赵蕤抬头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听说你写诗不错，会算粮草辎重吗？懂排兵布阵吗？知道怎么在朝堂上怼死政敌吗？"

李白当场愣住："学生只会写 ' 飞流首下三千尺 '..."

赵蕤突然笑了："行，先去后山砍三捆柴火，晚饭前要是砍不完，就喝西北风吧。"

赵蕤的教学方式堪称 "魔鬼训练"。别的老师教写诗先背《诗经》，他却让李白先通读《史记?货殖列传》，美其名曰："连商人怎么赚钱都不懂，还搞什么治国平天下？"

每天天不亮，赵蕤就拉着李白爬山，一边喘气一边讲 "地形对战争的影响"，走到半山腰突然掏出《孙子兵法》："今天就讲 ' 兵者，诡道也 '，看见那棵歪脖子树没？要是你带一千人埋伏，该怎么布置弓箭手？"

让李白崩溃的是 "辩论课"。

赵蕤故意扮演昏君、奸臣、政敌，变着法儿刁难他："假如你是宰相，皇帝要花巨资修宫殿，你怎么劝？"" 要是敌国派来奸细假装投诚，你怎么识破？"

有次，李白被怼得急眼了，当场吟诗一首：" 天生我材必有用！"

赵蕤却泼冷水：" 光有用还不行，得知道怎么让皇帝觉得你有用。"

两人相处充满戏剧性。

李白总想偷摸写点山水诗，赵蕤发现后首接没收毛笔："先把《长短经》里的 ' 君德 ' 篇抄十遍，写完再去看瀑布。"

赵蕤也偷偷承认，这学生有股子狠劲 —— 有次讨论到 "功成身退"，李白突然拔剑出鞘："若成大业，我必学范蠡泛舟五湖，绝不学文种被赐宝剑！"

赵蕤点点头："总算听进去了点。"

师徒俩也有默契时刻。

赵蕤知道李白爱喝酒，特意在草庐旁挖了个酒窖，每次讲完课就掏出自酿的米酒："当年苏秦合纵六国，靠的不是口才，是酒量。"

李白喝着酒接茬："先生放心，学生日后若游说诸侯，必带着这酒坛子。"

三年后，李白决定下山漫游。

临走前，赵蕤塞给他一本手抄的《纵横术要》，扉页写着："狂者需收，狷者需补，汝之狂傲，可成大事，亦可招祸。"

李白不以为然："先生多虑了，学生自有分寸。"

赵蕤却叹了口气："记住，真正的权谋不是耍嘴皮子，是让别人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 比如你写诗能让人掉眼泪，这就是最大的权谋。"

多年后，李白卷入永王李璘的幕府，兵败后流放夜郎。

在狱中，李白摸着赵蕤送的那本《纵横术要》，突然想起老师当年的话："搞政治就像走钢丝，风光时要想着底下的万丈深渊。"

此时，李白才明白，赵蕤教给他的不是如何成功，而是如何在失败后还能保住性命 —— 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赵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权谋课，最后竟成了李白诗里的注脚。

李白更没想到，那个逼他砍柴火、背兵法的老头，其实早就看透了他的命运：这个天生属于山水和诗酒的男人，终究玩不转复杂的朝堂权谋。

这段师徒缘成了李白生命里最独特的底色 —— 当他写下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时，藏着的是赵蕤教的 "功成身退"；当他在安史之乱中选择加入永王幕府，赌的是赵蕤说的 "乱世机遇"。

千百年后，人们提起李白，只会说他是 "诗仙"，很少有人记得他曾是赵蕤的弟子。但翻开《长短经》，那些关于权谋、人性、机遇的智慧，早己融入李白的血液，让他的诗里不仅有浪漫，还有看透世事后的悲凉与孤勇。

老师想教出个纵横家，学生偏要做诗仙。

你教我算粮草算人心，我还你一篇《将进酒》——

原来最好的权谋，是把日子过成诗，把痛苦酿成酒，让千年后的人，一边读一边叹：

这老头，没白教；这徒弟，没白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