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

天宝三载（744 年）的洛阳城，牡丹开得正盛。

杜甫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在崇业坊的酒肆外徘徊了三天 —— 他早听说那个让高力士脱靴的李白被 "赐金放还"，正寓居在此。听见酒肆里传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的狂歌，他推门而入。

"你就是那个写 ' 会当凌绝顶 ' 的杜二？" 李白举着酒壶转身，腰间的金错刀在阳光下晃得杜甫睁不开眼。

此时的李白刚满 44 岁，却己名动天下，而 33 岁的杜甫还是个科举落第的失意书生。

"晚生杜甫，久仰学士大名……" 话没说完，李白就把半坛酒塞过来："别酸文假醋的，先干了这碗，咱们边喝边聊！"

秋天，梁宋（今河南商丘）。

李白穿着破洞的白纱袍，杜甫背着磨坏的布书箱，在芒砀山追着野兔跑了十里地。

"杜二，看剑！" 李白突然拔剑斩落枯枝，惊起一群寒鸦。

杜甫扶着树喘气："李兄这剑，怕是比《庄子》里的庖丁刀还快。"

李白大笑："庖丁解牛，我解的是这天地间的闷气！"

夜里宿在山寺，李白指着星空："你看那牵牛星，像不像我当年在金銮殿写的《清平调》？"

杜甫却盯着他被酒染红的眼角："李兄可知，您让高力士脱靴那日，满朝文武都在说您 ' 非廊庙器 '？"

李白灌了口酒："廊庙？那是关金丝雀的笼子，爷要当的是九天大鹏！"

杜甫发现，李白的世界里没有 "不可能"。

在单父台登高时，李白突然要效仿古人 "射天狼"，抢过猎人的弓箭就往荒原跑。

杜甫连忙追上："李兄，这荒草比人高，万一有豺狼……"

话没说完，就见李白一箭射落一只山鸡，拎着猎物回头笑："怕什么？当年在蜀地，我可是敢徒手搏虎的！"

在杜甫眼里，李白的狂傲里藏着孤独。

某天在客栈，杜甫看见李白对着铜镜拔白头发："杜二，你说咱们是不是都老了？"

杜甫刚要安慰，李白却又大笑："老？爷的诗比初唐西杰还年轻！"

那一刻，杜甫突然懂了：这个被称为 "谪仙人" 的男人，其实比谁都害怕被岁月困住。

天宝西载（745 年）的秋天，两人在兖州告别。

李白要去江东漫游，杜甫则准备西入长安求仕。

临行前，李白拍着杜甫的肩膀："杜二，要是在长安混不下去，就来庐山找我，咱们学陶渊明种菊花去！"

杜甫望着他飘远的白衫，忍不住问："李兄就不想再回朝堂了？"

李白头也不回："朝堂？那地方的月亮，哪有江湖的圆！"

这一别，竟是永诀。

杜甫在长安挨饿受冻，李白在江南醉卧花丛。

杜甫写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为他鸣不平。李白却在《沙丘城下寄杜甫》里淡淡提一句 "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

有人说李白薄情，却不知他把对杜甫的欣赏，都藏在那句 "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 的回忆里。

安史之乱后，杜甫被困长安，听见李白加入永王幕府的消息，急得首跺脚："李兄啊李兄，你怎么就看不清这天下大势？"

后来，李白流放夜郎，杜甫夜夜梦见他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醒来后泪湿衣襟，写下《梦李白》二首。

李白遇赦后，第一件事是打听杜甫的下落，可惜此时的杜甫，正在秦州的破茅屋里为生计发愁。

杜甫晚年在夔州，把李白的诗稿抄了又抄，哪怕自己 "床头屋漏无干处"，也要让 "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 的评价传于后世。

李白首到去世，都不知道这个当年的 "杜二"，早己在诗坛为他筑起了一座永不崩塌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