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沈三柏落幕

沈三柏的藤茧在雨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它是一个有生命的存在，正在遭受着痛苦的折磨。那截缠绕在我手腕上的枯藤，时而收紧，时而松弛，就像一颗正在挣扎的心脏，每一次收缩和舒张都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白璃站在一旁，她试图用狐火烘干藤茧表面的雨水，但火焰却总是莫名其妙地偏向西方。那里是连绵的群山轮廓，此刻在雨幕中泛着不祥的青灰色，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恐惧。

“他被寄生了。”周瞬突然说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他毫不犹豫地用龙纹匕首划开自己的掌心，鲜血顿时涌出。他将血滴在枯藤上，说道：“你们看。”

血珠并没有像我们预期的那样滑落，而是被藤蔓表面的纹路缓缓吸收。更诡异的是，那些暗红色的脉络开始泛起微弱的金光，隐约组成了某种古老的山形图腾。

“湘西十万大山的守山藤……”我右眼的竖瞳突然刺痛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师父曾经讲过的秘闻。“以身为脉，以血为引，代山神行镇压之事。”我喃喃地说道，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藤茧突然剧烈震动，里面传出沈三柏支离破碎的声音："......快......走......"

下一秒，整条街道的地面拱起无数藤蔓，却不是攻击我们——它们纠缠成屏障，挡住了从地底喷涌而出的青铜雾气。雾气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啃噬声，仿佛有无数虫豸在蚕食藤墙。

白璃的狐耳猛地竖起："地下有东西在往上爬！"

“沈三柏怎么办？”我下意识的看向周瞬。

回应我的只有久久的沉默，白璃朝我看过来，只一眼我便懂了她眼中的不忍……，沈三柏我们要舍弃了。

我们退到一处废弃的城隍庙，周瞬用龙血画下阻隔阵法。藤茧被放在供桌上，此刻己经长到西瓜大小，表面凸起人脸的轮廓。

"他把自己变成了封印容器。"我摸着枯藤上的山形图腾，"蒲牢本该寄生整座城市的地脉，现在却被困在这具'山骨'里。"

"山骨？"白璃用尾巴扫开供桌的灰尘，露出下面斑驳的壁画——正是古人在祭祀山神的场景，而祭坛中央赫然是一具藤蔓缠绕的尸骸。

周瞬突然掀开沈三柏留下的外套。他后背的衣服早己破碎，露出的皮肤上刻满与壁画相同的符文，只是现在大部分己经变成青铜色。"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这些是移山纹，能把肉身暂时转化成山神载体。"

藤茧突然裂开一道缝，几根暗红藤条如手指般伸出，在空中歪歪扭扭地画了个符号：

"×"

"山......乘？"白璃疑惑地歪头。

我右眼的竖瞳突然剧痛，视线穿透藤茧，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沈三柏的胸腔里，蒲牢正被无数血藤缠绕，而那些藤条的末端都连接着一座微缩的山脉模型。最可怕的是，模型正在缓慢地......

青铜化。

"不是乘，是承。"我喉咙发紧，"他在用十万大山的灵脉重量压制蒲牢，但山脉正在被污染......"

就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那些原本安静的藤条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猛地暴长起来，如同一条条凶猛的蟒蛇，以惊人的速度缠住了我们三个人的手腕。

刹那间，一个低沉而又诡异的声音在我们的脑海中响起，那是山神的低语：“杀了我……”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和绝望。

紧接着，山神的话语如同诅咒一般在我们耳边回荡：“在群山尽墨之前……”

黎明前的暴雨越发狂暴，狂风呼啸着，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我们身上，仿佛要将我们吞噬。

我们站在城市最高的大厦天台，脚下是沈三柏用藤蔓编织的巨型祭坛。整座建筑己经被密密麻麻的藤条完全包裹，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茧房。

而在这个茧房的中央，那个藤茧己经长到了两人高，它的表面不断地蠕动着，隐约可以看到沈三柏痛苦的面容在其中若隐若现。

“真要这么做吗？”白璃的狐火在雨中摇曳着，明灭不定，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犹豫和不忍，“他可是山的守山人，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然而，周瞬却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展开了一卷泛黄的皮纸。那是我们从沈三柏外套的夹层里找到的“弑山契”，上面的字迹己经有些模糊，但落款处那个三十年前的血指印却依然清晰可见。

“他接过守山杖的那一天，就己经准备好了这个。”周瞬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我右眼的竖瞳与藤茧对视，看到更深层的真相：沈三柏当年自愿成为蒲牢的容器，是因为只有守山人的血脉能暂时困住龙子。而现在，他求我们在他完全失控前......

将山魄归天。

周瞬手中的龙纹匕首犹如闪电一般迅速地插入了藤茧之中，而我则以青冥令碎片为引，将白璃的狐火引导至藤蔓之上，让火焰沿着藤蔓一路燃烧。

当狐火触及到藤茧顶端的山形图腾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整座城市的地面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地下涌动。紧接着，从十万大山的深处传来了一阵悠长而凄厉的悲鸣，这声音如同来自远古的巨兽，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悲鸣声中，藤茧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内部撑开，猛然炸裂开来。无数青铜碎屑如雨点般逆飞而起，冲向天空。这些碎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是一场金属的雨幕。

而在纷纷扬扬的灰烬之中，有一截翠绿的新藤轻轻地飘落下来，宛如一片羽毛般落在了我的掌心。这截新藤看上去十分脆弱，仿佛一碰就会断裂，但它上面却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血珠，宛如清晨的露水一般。

就在这时，远方的山脊线上，第一缕阳光刺破了厚重的云层，洒在了这片被青铜污染的山脉上。令人惊奇的是，原本被青铜侵蚀得锈迹斑斑的山脉，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渐渐褪去了锈色，重新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苍翠。

随着蒲牢的气息消失，我知道，这截新藤里沉睡的，正是沈三柏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山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