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蝴蝶效应”

秋日正午的日头依旧滚烫，白晃晃的光线将官道烤得发烫。

经方才契丹人这么一闹，原本围在老槐树下歇脚的行人，瞬间如惊弓之鸟般西散奔逃。

他们慌慌张张地卷起行李，连汗巾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顶着毒日头匆匆赶路，生怕那群煞星杀个回马枪。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熙熙攘攘的歇脚处变得空荡荡的。

仅剩的三两个行人也远远躲在土坡后头，像受惊的兔子般探头探脑，刻意与林月、武松保持着距离，生怕被他们连累。

秋日的风卷起几片枯叶，在她脚边打着旋儿，衬得这寂静愈发古怪。

林月摇头：这些人还真是没有一点儿八卦之心呀！

若换作现代，街边吵个架都能引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更别说涉及两国盟约的秘辛了，只怕短视频平台早就被“野生军事专家”的分析刷屏了。

想起某海外冲突时，大使馆官微评论区里指点江山的“键盘军师”们，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群古人倒好，生死攸关的大事摆在眼前，竟跑得比兔子还快，半点没有吃瓜群众的自觉。

林月蹲在树荫下，解开水囊，冲刷着手腕上被荆棘弄出来的伤口，血沫混着尘土顺着指缝缓缓流下。

她皱着眉头，草草擦拭几下便站起身来："叔叔，咱们得赶紧走！那群契丹人做事没个准头，万一折返回来可就完了......”

"先垫垫肚子。"武松说着，从行囊里掏出油纸包好的牛肉干，又摸出几个硬梆梆的炊饼，"吃点东西，待会儿赶路才有力气。

林月接过炊饼，就着温水艰难咽下一大口，喉间顿时泛起粗粝的摩擦感。

她又叹了口气：这炊饼真不如武大郎做的好吃。

武松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辽国想联宋抗金？"

他目光如炬，将林月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仿佛要将她看穿。

"你不也知道嘛！"林月含混地嘟囔着，牙齿狠命撕扯下一块牛肉干。

咸腥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盐分像细沙般硌着牙龈，齁的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这五两银子的牛肉干买砸了！

她慌忙抱起水囊"咕嘟咕嘟"猛灌，连喝了好几大口，才总算压下那股令人发齁的咸涩。

武松看着她，沉默良久才道：“我不知道，我是才听你说的。”

完了，又剧透了！

林月握着水囊的手猛地收紧，半天才挤出个僵硬的笑：“叔叔别打趣我了，辽国如今被金国打得节节败退，除了联合咱们大宋，还能有什么出路？”

武松不为所动，腰间朴刀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轻鸣：“我在江湖这些年，从未听过这般说法。月儿，你...究竟从何处得知这些？”

“我...我是听...听醉仙居里的说书先生讲的！”她脱口而出，“就前几天，说《三国》那老先生顺口提了句‘唇亡齿寒’……”

她越说越顺，愈发理首气壮起来，"如今辽国被金国步步紧逼，可不就像当年的吴蜀联盟？若坐视辽国覆灭......"

"契丹人罪行罄竹难书。"武松突然截断她的话，掌心抚过马鞍的动作骤然加重，"他们烧杀掳掠十数州郡，白骨盈野的惨状你不曾见过，雄州城外，万千妇孺被制成'人油火炬'的惨像你更不曾见过。"

"就算要结盟，也该是联金灭辽，以绝边患。”

武松说完，便转身牵着两匹马去溪边喂水、割草。

林月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仰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满心皆是无力回天的苍凉。

然后呢？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靖康之变重演？

看着徽钦二帝被掳北上，在异国他乡受尽屈辱？

看着汴京城破，曾经繁华的都市沦为人间炼狱，后宫妃嫔惨遭凌辱，沦为金人肆意玩弄的军妓？

看着满城百姓身陷血海，被屠戮殆尽？

残阳如血，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在黄土路上拖出两道孤寂的影子。

官道上行人渐渐稀落，偶有衣衫褴褛的流民拄着断杖蹒跚而行，深陷的眼窝里盛满绝望。

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远处的村落只剩断壁残垣，袅袅炊烟早己绝迹，唯有几缕尘烟在废墟上空盘旋。

两人两骑踏过碎瓷般的夕阳，马蹄声空洞而寂寥。

武松挺首脊背，腰间朴刀随着马的颠簸轻撞马鞍，发出细微的铮鸣。

他望着天边翻滚的乌云，思索着该如何让江湖豪杰们扛起"联金灭辽"的大旗？

到时候，只要民间呼声如野火燎原，那些深居庙堂的衮衮诸公，又岂能坐视不理？

林月勒住缰绳，任由马匹落后丈许，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脑袋中仅存的那些历史记忆。

如今的汴京尚披着锦绣华裳，可她分明看见十年后的靖康阴霾——李纲那句"祖宗之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的呐喊，终将被主和派的聒噪淹没。

此刻意气风发的新科进士秦桧，日后竟成了屈膝卖国的魁首。

马蹄踏碎薄暮，她的思绪掠过种师道铁蹄铮铮的西北军，掠过折可存夜袭贼巢的银枪，掠过姚平仲雪夜劫营的孤勇。

更远处，少年岳飞正在汤阴习箭，王禀镇守着边疆要塞，韩世忠的战船尚未驶入黄天荡的迷雾。

这些闪耀在史书里的名字，此刻不过是朝堂博弈的棋子，终将被那些峨冠博带的文臣，用党争的阴翳折去锋芒。

枯枝在风中发出呜咽，像极了十年后汴梁城破时的哀嚎。

林月再次叹息，她何尝不知，那些力挽狂澜的英雄，此刻都高踞庙堂云端，而自己不过是流落异世的孤魂，连递上一封书信的资格都没有。

更何况历史的齿轮早己咬合，凭她单薄的双手，又怎能撼动分毫？

前方武松的身影被夕阳镀成剪影，他腰间朴刀随马步轻晃，发出细微铮鸣。

两人之间不过丈许距离，却隔着八百余年的光阴。

一个要以江湖热血点燃抗敌烽火，一个想用未来视角扭转既定宿命，在这交错的时空里，各自与看不见的命运展开一场注定孤独的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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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效应是指：在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强调事物发展的复杂性和不可预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