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制冰

粗糙的麻布袋子在墙角摞成小山，林月踮着脚数完最后一袋硝石，满意的拍了拍手，仿佛那袋子里装着的是满满当当的碎银子。

"哇！整整十二袋呀！五百文钱就能买这么多，简首是天上掉馅饼！"林月夸张的用手臂比了比

"哪用得着五百文？"陈婶子攥着汗湿的帕子，眼角笑出细密的褶子，"铁蛋回来说，那班头只收了两百文钱。”

“你瞧瞧这阵仗，又是雇骡车、又是搬麻袋，连卸下来的货，都给码得整整齐齐，换作别家，单是脚力钱就得要个百八十文。"

她突然压低声音，枯瘦的手指的紧张地绞着帕角："月丫头，咱们没用张天师庙里开过光的硝石，真能制出冰来吗？"

武大郎蹲在一旁，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这……这玩意儿看着白花花的，既……既不能下锅煮，又不……不能砌墙使，连……连填坑都嫌硌脚......"

话音未落，陈婶子己经用扫帚疙瘩敲了敲他后背："呸呸！别咒咱们！月丫头心里有数呢！"

林月微微一笑，把空水桶拎进东厢，抄起水瓢，舀起满满一瓢雪白硝石，哗啦一声，尽数倒入桶中。

“大郎哥，劳驾打半桶水来。”林月唤道。

武大郎有些不解，但还是往井边走去。

在他看来，林月不过是在胡闹，制冰若是真那么容易，那布政使司家难道不会自己做？

除非她是个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脖颈后的寒毛就忽地竖了起来。井台边的老杏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恍惚间竟像是千万只爪子在挠墙。

他攥紧井绳的手微微发抖：若真是妖，自己该不该找张天师收了她？

转念一想：算了吧！她就算是妖，那也是个像白娘子那样的好妖。说不得还是自己哪一世救过的小动物特地回来报恩呢。

他望着井中晃动的月影，心里没来由地泛起涟漪：

待会儿，若是施术耗损了她的修为，现出狐狸尾巴或是蛇身，自己......还能像如今这般坦然相待吗？

……

"大郎哥？好了吗？"林月的催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来了！"武大郎弓着背，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攥住木桶边缘，半桶井水在青砖地上拖出一串凌乱的磕碰声。

这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忽然想起幼时摔碎陶碗时，那些锋利的瓷片扎进掌心的刺痛。

但此刻，他竟为能帮上忙而感到隐秘的雀跃——自从爹娘走后，太久没有人把他当作正常人来看待了。

林月见他进来，也没注意他脸上奇怪神色，用葱白的手指，指了指装着硝石的桶道：“再劳驾大郎哥把水倒进这个桶里。”

武大郎喉头滚动，将井水哗啦倾倒而下，水面刚泛起涟漪，异变陡生！

只见细密的气泡从桶底疯狂上涌，桶里的硝石。如遇烈火烧灼般翻涌沸腾，刺耳的"噼啪"爆鸣声在狭小厢房里炸开。

武大郎本能地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在门框上，粗布衣裳瞬间被冷汗浸透。

待他惊魂未定地抬头，却见林月负手而立，嘴角那抹浅笑比方才更显从容。

待水面平稳，林月将准备好的凉开水倒进铁盘子，让其漂在水面上。

不一会，在武大郎和陈婶子的注视下，水面开始有白色的冰纹出现，顿饭功夫水桶面上就被白色的冰覆盖了，铁盘里的水也开始结冰。

陈婶子手里的竹篾筛子"当啷"坠地，滚烫的暑气透过窗棂蒸腾而入，与桶中泛起的森森寒意激烈碰撞，在她的鼻尖凝成细密水珠。

武大郎颤抖着伸手触碰冰面，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梁，他下意识咬住舌尖，血腥气混着震惊在口腔蔓延——这不是梦！

陈婶子懵了，她迟疑的看了看外面热浪滔天的青石地砖，又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戳了戳冰面：的确是冰！

热死人的天气里结冰，说出去谁信？！

两人面面相觑，耳畔虫鸣声突然变得格外刺耳。

“婶子愣着干啥，赶紧的，过来搭把手，咱把这桶冰拎堂屋去，等铁蛋回来了，也能凉凉快快的吃餐饭。”林月冲她招手。

陈婶子的手还在止不住地发抖，被武大郎用力拽了一把才如梦初醒。

两人像牵线木偶般，机械地抬起结满白霜的木桶往堂屋走去。

井水在冰块的挤压下溢出桶沿，在青砖地上蜿蜒出冷冽的水痕，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哐当——”木桶重重磕在八仙桌上，震得白瓷碗碟叮当作响。

陈婶子抹了把额头的汗，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这当真是冰？”她颤巍巍伸手，指尖刚触到冰面就像被烫着似的缩了回来，唏嘘道：“比腊月里井台结的冰还要冷上三分呢！”

武大郎蹲下身，就着冰面呵出白雾。那些雾气撞上冰壁，竟凝成细小的冰晶簌簌坠落，在他掌心聚成晶莹的水珠。

他忽然想起方才的胡思乱想，耳尖不由得开始发烫——若这真是妖术，真希望月娘能多施展几次才好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损了修为？

可说书先生讲，古时常说，狐仙蛇精修炼最是凶险，动辄要饮人血、啖人肉才能保住道行……

他忽地低头看向自己的五短身材，麻绳般扭曲的双腿藏在粗布裤管里。影子在月光下又矮又小，活像半截烧焦的木桩。

若月娘真是妖物，要取精魄修炼，自己这副残躯，怕是连给她塞牙缝都不够吧？

……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铁蛋抱着一匹老粗布闯了进来，额发被汗水黏在通红的脸上。

“热死我了！”他嘟囔着往堂屋里探头，后半句话却卡在喉咙里。

只见八仙桌上赫然立着座寒气氤氲的冰峰，碎冰折射着灯光，将西壁映得忽明忽暗。

铁蛋手里的布匹“哗啦”掉落，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激灵：“这、这从哪变出来的？广、广寒宫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