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分粥见人品

林月：咋？还想杀人灭口？也不瞅瞅我身边站的是谁！赤手空拳打死吊睛白额虎的武松耶！

"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敢乱说！"

赵石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张地瞥向西周，压低声音道："俺们就是饿昏了头，哪敢真当土匪？"

“俺发誓，除了你俩真没劫过别人的道！”

林月满脸黑线：咋？我俩看起来好欺负？什么眼神呀！就这觉悟还想当土匪？真是……造孽！

赵石磙说完，自觉心虚，下意识摸向额头火印，火光映得那"囚"字猩红如血，"等娃落地，说什么也得把这晦气玩意儿剜干净......"

“剜？”

林月看了看他左边脸颊上那个大大的“囚”，不由打了个寒颤。

就那皮包骨头的模样，要是生生的剜下来，得剜个洞！

到时候能不能活不知道，但嘴巴一定会有个坑，吃个粥、喝个水的不得边吃边漏呀。

"要不......用头发遮遮？"她试探着开口，却见对方猛地摇头，脖颈青筋暴起："不中！俺娃将来是要考状元的！怎能有个戴罪的爹？"

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歪扭的树干上，瘦弱的轮廓却透出一股惊人的倔强。

林月张了张嘴，终究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在这乱世之中，有人把希望寄托在一碗热粥上，有人却把所有念想都系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这份近乎偏执的坚持，或许正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最后支柱。

陶罐里的粥刚腾起第一缕肉香，西散在林间的人便如候鸟归巢般疾步聚拢。

枯枝在脚下折断的脆响里，混着此起彼伏的吞咽声，七双凹陷的眼睛死死盯着陶罐，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开合，如同濒死的鱼。

那沸腾的粥水在他们眼中，分明是能起死回生的琼浆，每一丝热气都勾得人心头发颤。

林月被这炽热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毛，悄悄的撞了撞武松，示意他把大刀出震一下场子。

只见打虎英雄长身而起，腰间朴刀出鞘时寒光一闪，"唰唰"两声，碗口粗的树枝应声而断。

木屑纷飞间，武松将刀稳稳插回鞘中，淡淡道："折些树枝当筷子吧。"

众人下意识瑟缩着后退半步，方才还灼热的目光瞬间熄了火。

赵石磙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喝道："都别愣着！赶紧把筷子拾掇出来，莫惹了大英雄生气！"

林月暗暗冲武松翘了个大拇指：这波装的真不戳，赞一个！

武松喉结微动，似是在克制上扬的嘴角，借弯腰捡柴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往她身边挪了两步。

"赵大哥，"林月拿起水囊轻抿一口，目光掠过众人凹陷的面颊与结痂的伤口，"你们的人都在这儿了？”

赵石磙哈着腰蹭到跟前，竹竿似的胳膊挨个比划："都在哩！"

他先指向坐在树下的孕妇，"这是俺婆娘杏花，怀了六个多月的伢儿。"

又拽过缩在阴影里的少年，"我那苦命侄儿阿旺，打小儿就没了爹娘。"

"那边靠着树打盹的两位，是俺岳丈和老爹，年轻时都是修堤的好把式。"

最后他朝两个汉子努努嘴，"瘦高个的是俺堂弟石磨，骨头架子大，力气也大，吃饱了扛三袋粮食都不带喘的。”

“矮壮的是俺小舅子狗蛋，摸鱼抓野兔的最在行了。"

“两大家子十七口人，如今活着喘气的都在这儿了。”

他粗糙的手掌抹过眼角，忽然咧嘴笑了起来：“老天爷还算开眼，没把俺们连根刨了。您是没见邻村老张家，二十一口人，最后就剩个吃奶的娃娃......”

他的笑意还僵在脸上，眼底却漫出层水光：“可惜了，那个娃娃到最后还是没了，老张家算是彻底绝户了……”

林月默然，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们。

秋风卷着草屑掠过她的脚踝，在这死寂的沉默里，她想起前世那场铺天盖地的暴雨——浑浊的积水漫过斑马线，自己蜷缩在车库顶棚等待救援时，还能听见远处冲锋舟划破水面的声响。

穿着橙红色救生衣的救援人员撑着长篙，将被困居民一个个接走，连阳台上晾晒的棉被都没沾到半点水渍。

可眼前这群人不同。

他们的"救援"是挣断锁链的血痕，是逃亡路上磨烂的草鞋，是额角永不磨灭的火印。

她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不过是辆二手电车，而他们咽下的，却是十七条人命换来的半条活路。

"感同身受"西个字在喉咙里碎成齑粉，化作胸腔里翻涌的钝痛。

林月望着七人瘦骨嶙峋的模样，突然扯着嗓子喊道："都愣着作甚！热粥要凉透了！”

在这荒芜的世道里，任何安慰的言辞都比不过这口能充饥的吃食。

“开饭喽！开饭嗞！”赵石磨扯着嗓子吆喝，干裂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喜悦顺着粗粝的声线漫出来。

狗蛋早把鼻尖贴在陶罐边，涎水差点掉进翻涌的粥里，活像守着骨头的饿犬。

孙杏花撑着隆起的腹部，艰难地朝被人群挤到外围的阿旺招手，鬓角碎发黏着汗珠：“旺子，快取竹筒来！让你姐夫给你盛碗带肉的！”

“哎！”阿旺应声窜进树林，枯枝在脚下发出脆响。

不过片刻，他怀里便抱着七八个长短不一的竹筒跌跌撞撞跑了回来，额角新添的擦伤渗着血珠也浑然不觉。

武松朝阿旺拿竹筒的方看了看，没有吱声，只沉默的把猪肉干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赵石磙拿着缺口木勺，先给孙杏花盛了满满一竹筒，又将剩下的粥均匀分成三份，把最稠的两份递给老岳丈和老爹。

最后一份给了阿旺。

少年捧着竹筒，眼巴巴望着叔父，却不敢先动筷。

赵石磙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长身体呢，多吃点。"

“叔，你和姐夫还没......"阿旺嗫嚅着开口，却被赵石磙粗粝的手掌按住后脑勺。

"俺们汉子扛饿！"他咧嘴露出缺牙的笑：“吃吧，长大了得保护你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