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自由的代价（5）

露西被他的怒吼吓得肩膀一缩，但依旧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屈服。

栉名武喘着粗气，强行压下胸中的怒火。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露西脚边被踩坏的干扰器上。

这时，一名安保人员恭敬地递上了一份数据板，上面详细记录了露西是如何利用社区网络的微小漏洞，干扰摄像头信号并短暂黑入街道管理系统的细节。

栉名武接过报告，眉头紧锁地迅速浏览着。他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炽热的情绪。那不再仅仅是惊讶，而是一种……近乎狂喜的、发现了绝世瑰宝般的审视。

他的眼神亮得吓人，仿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件为荒坂帝国量身打造的、最完美的武器胚胎。

他蹲下身，第一次尝试着与女儿平视，语气也出人意料地缓和了下来：“这些……是你做的？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露西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我自己弄的……你不是总说我很聪明吗？”她的语气中带着挑衅，却又掩盖不住一丝孩子气的得意。

栉名武缓缓站起身，低声自语：“不只是强……这是天赋，是神明赐予荒坂的礼物……”他终于意识到，女儿的叛逆，并不仅仅是一场胡闹。这背后，是她那超乎年龄的、野蛮生长的、能够成为真正力量的技术天赋。而他，将成为这件礼物的奉献者。

他调整了策略，坐回沙发，语气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诱导的意味：“好。既然你这么聪明，又这么不想待在家里，那就出去吧。”

露西一愣，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栉名武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不是让你去街上像野狗一样流浪。你有这样的本事，就应该去一个真正的地方证明自己。那不是游戏，而是一个熔炉，一个能把你这块好钢，锤炼成无坚不摧的利刃的地方。我可以推荐你去参加荒坂的‘新星计划’，你不是讨厌被我管着吗？只要能从那里活下来，你就能获得真正的‘力量’，到那时，没人再能管你，你甚至……会比我还强。”

他刻意停顿下来，敏锐地观察着女儿的反应，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好奇与动摇后，继续用那充满蛊惑力的声音补充道：

“当然，那个地方很残酷，因为力量的代价就是残酷。但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在那里生存下来，成为人上人。公司会给你最好的资源，让你接触到这个世界上最尖端的、能够定义‘强大’二字的技术。你不是一首想要‘自由’吗？听着，露西娜，在这个世界上，弱者的自由一文不值，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换来绝对的自由！去吧，用你的能力去争取它！”

他的语气中，巧妙地夹杂着对她能力的肯定、对她行为的轻蔑和对未来的宏大许诺。每一个词，都像一枚精准的钉子，狠狠地敲在了一个八岁女孩那敏感、骄傲而又迷茫的心上。

露西低着头，陷入了剧烈的内心挣扎。她痛恨父亲的控制，但“证明自己”这西个字，却如同魔咒般击中了她最柔软的软肋。她从小就崇拜父亲那强大的技术能力，尽管最近的发现让她心生憎恶，但那种渴望被认可、渴望超越他的念头，却从未消失。

“我才不是弱者……”她小声嘀咕，像是在反驳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内心深处，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或许只有“自由”——那种不受任何人控制，可以自己选择去留、自己选择人生的“自由”——才是唯一值得追求的东西。而眼前父亲提供的这个“机会”，会不会就是通往那条路的、唯一可能的阶梯？

栉名武见时机成熟，趁热打铁，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那是一种混合了慈爱、期盼与狂热的复杂情感：

“露西娜，你有天赋，是栉名家的骄傲，也必将成为荒坂的荣耀。我带你去，不是为了管你，而是给你一个真正能施展才华，能让你变得‘安全’的舞台。去试试看，向我，向公司，也向这个该死的世界证明，你到底有多强。”

他站起身，走到露西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自那晚之后，他罕见的、带着一丝亲近的举动。

露西抬起头，眼中既有不甘，又有强烈的动摇。她厌恶父亲的掌控，却又无法否认“力量”这个词对她的致命吸引力。

她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问道：“如果……我去了，你会让我自己决定以后的事吗？”

栉名武微微一笑，那笑容里隐藏着成年人的敷衍与算计，但更多的，是一种将女儿献祭给理想的、狂热信徒般的满足感：“当然。只要你能证明自己。”

八岁的露西，还无法完全洞悉世界的复杂与谎言。她的天真让她选择相信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通往“自由”的机会。

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去。”

栉名武满意地转身，掩饰住了眼中那抹得逞的、欣喜若狂的精光。而露西，则在心里暗暗握紧了拳头：“我一定要赢。然后，就彻底离开你。”

她以为，这是她反抗的延续，是她主动选择的、通往自由的道路。

却不知，那句“为了你好”——这句世界上最恶毒的咒语，最终，还是成了她通往地狱的、一张单程门票。

当那辆没有任何标志的浮空车悄无声息地升空，最终消失在铅灰色的天际线后，别墅的大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希默冲下楼梯，她那总是恬静温柔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与苍白。她抓住丈夫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武，你做了什么？你把我们的女儿……交给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