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自由的代价（4）

她渴望找到与母亲黑客身份有关的线索，证明自己也能像她一样独立。那片战后遗留的街区，远离荒坂社区的冰冷秩序，堆满断线的义体零件，墙上残留着反公司标语，像是自由的遗迹。

某夜，她用自制的干扰器扰乱社区大门的监控，趁着无人机巡逻的间隙，沿着小路潜入老城区。咖啡馆的破门在风中吱吱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电路烧焦的气息。

露西点亮手电，翻找一台勉强能用的终端，屏幕闪烁着微弱的光。她用偷来的工具破解系统，激活了一段“404中队”的留言：“自由是代价，数据是武器。”她兴奋地抄在随身的小笔记本上，低声自语：“妈妈，你是不是也在这里写过代码？”

她坐在破旧的转椅上，想象自己是黑客帮派的一员，摆脱父亲的掌控，奔向未知的世界。然而，鞋底的定位芯片——她未曾察觉的父亲的“礼物”——暴露了她的行踪。

不到两小时，荒坂安保人员包围了咖啡馆。露西试图用自制电击针反抗，却被义体手臂轻松制服。她愤怒地喊道：“我还会再跑！你们拦不住我！”安保人员冷笑，拖着她回到社区。栉名武站在别墅门口，眼神复杂，沉默不语。

不甘心的露西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维斯瓦河边的废弃码头。那里人迹罕至，只有生锈的货柜和被遗弃的船只，夜晚的风声夹杂着远处工厂的轰鸣。她偷听到父亲提及战时物资从码头运输，认定这里是通往“墙外”的出口。她喜欢码头的安静，觉得那是唯一能让她“喘口气”的地方。

某次出走，她趁暴雨掩盖行踪，溜到码头，爬上一个货柜顶，俯瞰暗流涌动的河水。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枚父亲的旧数据芯片，试图用自制的读取器解锁其中的秘密，寻找他工作的线索。

芯片却只显示加密的战场日志，血腥的画面让她胃部翻涌。她扔下芯片，双手抱膝，盯着远方的地平线，低声呢喃：“如果我能逃到那里，会不会就自由了？”

她用石头在地上画出逃跑路线，计算从华沙到柏林的距离，幻想乘船离开这座被荒坂控制的城市。她甚至尝试用捡来的零件拼凑信号发射器，希望联系到“外面的世界”，尽管她并不知道该联系谁。月光下，她的瘦小身影显得格外孤单，渴望自由却又被未知的恐惧笼罩。

社区外的黑市集市是露西的另一个目的地，藏在老城区边缘的地下停车场，充斥着义体贩子、黑客和小贩的叫卖声。她从仆人闲聊中得知黑市的存在，认定那是“真实世界”的缩影，充满了不受荒坂控制的混乱与可能。她想找到能帮助她逃跑的工具，或是证明自己能在这个世界生存。

她攒下零花钱，混入黑市，用假身份谎称自己是黑客的孩子，与摊贩套取信息。她用几枚硬币换来一块廉价芯片，上面载有基础的黑客脚本。

她甚至大胆到用自制干扰器瘫痪一个摊贩的监控摄像头，偷走一块数据存储器，体验到掌控的。然而，她低估了黑市的危险，摊贩的义体保镖差点抓住她。她仓皇逃窜，心跳如鼓，躲在货箱后喘息，第一次感受到冒险的代价。

这些失败的出走如同一把把刻刀，雕琢着露西的内心。她对现实的窒息感愈发强烈，疯狂汲取网络知识，如饥似渴地磨练黑客技术。虚拟世界成了她的避风港，冰冷的数据流比父母的敷衍更真实。她不仅能侵入邻居的娱乐系统，还能篡改社区的安保日志，甚至挑战核心数据的防火墙。她的天赋如野草般疯长，令人瞠目。

深夜，栉名武站在露西虚掩的房门外，沉默注视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屏幕的幽光映在她脸上，小小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数据流如瀑布般在她指尖温顺。

栉名武的眼神交织着复杂情绪——担忧女儿“误入歧途”，却又无法否认对她天赋的震撼。他转身离开，背影沉重，隐隐预感到女儿的命运将滑向他无法掌控的深渊。

露西的出走与黑客技术的飞速成长，不仅让她与家庭彻底疏远，也吸引了荒坂的注意。她的每一次尝试，都是对自由的呼喊，却也为她被“选中”进入“蜂巢”埋下伏笔。那个在老城区、码头和黑市中孤独探索的小女孩，正一步步走向更残酷的试炼。

在又一次离家出走未遂后，她被安保人员从社区外墙上“请”了下来。这一次，她几乎成功瘫痪了小半个区域的监控系统，在社区内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

也正是在这次之后，栉名武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

公寓客厅内，灯光冷白而刺眼。

八岁的露西被两名安保人员押回，低着头，倔强地站在客厅中央。她紧紧攥着自己那个在抓捕过程中被扯坏的小背包，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墙角的泥土。

她的父亲栉名武，正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杯中的冰块散发着寒气。他没有看她，但那股沉默的、几乎要将空气都凝固的怒意，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恐惧。

他缓缓放下酒杯，玻璃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的暗流，“跑出去？你以为外面的世界是什么地方，一个八岁的小孩能活得下去？”

露西猛地抬起头，那双红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稚嫩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我不想待在这儿！你管我管得像个囚犯！”

“囚犯？”栉名武猛地站起身，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杯中的威士忌剧烈晃动，洒了出来。

他终于失控了，但那失控中却带着一种狂热，“我教你的是生存！你懂什么叫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弱小就是原罪！你以为外面的世界会张开双臂欢迎你？你会死在街头，被野狗分食，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剩不下！我是在保护你，保护你不至于沦为那种连被利用价值都没有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