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自由的代价（1）

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个被黄金与谎言包裹的童年……

【2058年，波兰，华沙，荒坂社区】

两岁的露西娜·栉名，并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被精心打造的“黄金鸟笼”里。

在她眼中，世界就是自家别墅那片如同天鹅绒般柔软、被自动修剪机器人打理得完美无瑕的草坪。空气总是清新的，带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干净的味道。阳光总是恰到好处的温暖，因为社区上空的巨型大气处理器，早己将华沙那著名的工业酸雨和雾霾过滤得一干二净。

她正光着雪白的小脚丫，在草坪上咯咯笑着，追逐一只由庭院系统投射出来的、翅膀闪烁着彩虹光芒的全息蝴蝶。高高的、平滑的合金围墙上，闪着红点的监控探头缓缓转动着角度。空中，巡逻的无人机发出低沉平稳的嗡鸣。

对这一切，小露西早己习以为常，她甚至会天真地向那些“机器蜻蜓”挥舞胖乎乎的小手。

大门传来柔和的电子提示音，她的父亲，栉名武，那个参加过第西次公司战争的男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从外面回来了。

“爸爸！”

露西欢快地扑了过去。

栉名武脱下那身笔挺的、象征着权力和秩序的荒坂高级顾问制服，露出了里面战术背心勾勒出的、充满力量感的坚实肌肉。他一把将小小的露西高高举过头顶，在草坪上旋转起来。坚毅冷峻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只属于她的温柔笑容。

“我的小公主，今天有没有想爸爸？”他的声音浑厚而充满磁性。

“想了！”露西奶声奶气地回答，小手紧紧抓着父亲的头发。

在小露西的眼中，父亲是无所不能的英雄，是她最坚实、最可靠的大山。他会教她写第一个日文假名，会给她讲那些经过无数次“美化”的、关于他如何在战争中保护同伴、捍卫“和平”的英雄事迹。他从不说杀戮和死亡，只说“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的母亲希默，那个曾经让地下网络世界为之侧目的“404中队”核心黑客，此刻正温柔地站在门廊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波兰花草茶，看着父女俩嬉戏。她的笑容总是那么恬静，仿佛一幅古典油画，却又带着一丝与这个完美家庭格格不入的忧郁。

“好了，武，快带露西进来吧，晚餐准备好了。”

晚餐是丰盛的，食材由荒坂专供的生态农场空运而来，新鲜、安全、绝无污染。客厅的巨大全息墙壁上，正播放着新闻——华沙市中心又爆发了反公司的抗议示威，画面中是混乱的人群、燃烧的车辆和全副武装的防暴部队。

栉名武只是瞥了一眼，便随手切换了频道，墙壁上瞬间变成了一片宁静美丽的、正在播放着古典乐的深海景象。

“别让这些垃圾脏了我们女儿的眼睛。”他对妻子说。

希默没有作声，只是默默为露西切好一小块牛排。

夜深了，露西躺在自己那张柔软舒适的小床上。母亲又给她讲了一个古老的波兰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打败恶龙，救出了被囚禁在高塔里的公主。

“妈妈，”露西在昏昏欲睡中，迷迷糊糊地问道，“公主为什么不自己从高塔上跳下来呢？她不是很厉害吗？”

希默抚摸着女儿头发的手，微微一僵。她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轻轻地回答：“因为……高塔的外面，有比恶龙……更可怕的东西。有时候，高塔本身，就是一种保护。”

她出神地凝望窗外，凝望那片被高墙和监控层层阻隔的、没有一颗星星的、虚假而干净的夜空。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两岁的露西还无法读懂的、对过往自由的无尽追忆，和对现实囚笼的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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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龄的增长，露西那远超同龄人的惊人智商和逻辑思维能力开始逐渐显现。在荒坂社区那所昂贵的“精英”学校里，她对那些按部就班、被教育塑造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龄孩子感到格格不入。

当老师提出一个问题时，其他孩子会用最标准、最完美的答案来博取赞赏，而露西则会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本身的逻辑漏洞，换来的往往是老师的错愕和同学们的疏远。

她觉得他们“智力低下”、思想僵化、缺乏独立思考能力。她不屑于和他们玩那些幼稚的社交游戏，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琢磨别墅里各种复杂的电子设备和家中的网络终端。

做三个小时的数独题，远比和一群假笑的同龄人喝下午茶有趣得多。

她也越来越想知道，自己的母亲，那个总是温柔却又无比忧郁的女人，究竟在悲伤些什么。在一次偶然的翻找中，她想找到母亲的日记，却在母亲书房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伪装成相册的、加密的旧数据板。

这立刻激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凭借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首觉和天赋，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竟然真的破解了那道复杂的密码。

数据板里没有日记，只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反叛与自由气息的、狂野的地下世界。那里面，隐藏着母亲希默过去未能或不愿彻底清除的“遗产”：

各种关于网络技术和黑客攻防的加密资料、用途不明的攻击性工具软件，甚至还有几幅她年轻时留下的、风格张扬的数字涂鸦——其中一幅，是一个用代码组成的、正在冲破铁丝网的蝴蝶，右下角有一个嚣张的签名：Shimmer_404。

露西呆住了。她看着签名，又想起了总是安静坐在窗边、眼神落寞的母亲。原来，在她成为“栉名夫人”之前，她曾是这样一个……强大而自由的“蝴蝶”。

这些如同“禁果”般的发现，为露西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那个神秘、广阔、充满了未知与可能性的网络世界，对她产生了如同飞蛾扑火般的浓厚兴趣和探索欲望。它不仅是一个可以施展才华的游乐场，更是她试图理解母亲、寻找家庭真相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