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清池骤起碎霜声

典籍阁内，斜阳几缕穿窗而入，光柱中尘埃浮动。

项尘目光凝注于那《寒铁异志·凝霜卷》末页批注之上。

心中反复咀嚼“以心魄为引，化冰魄为通灵之桥”与“心剑如一”两句。

他缓缓合上古卷，心中明悟如拨云见日。

“心剑如一……”项尘默思，“料想便是剑道初境‘剑意通玄’的精要，心念与剑意相合，意动则神随，剑出无滞。欲引动凝霜剑中沉睡之灵，更需以此境为引，灌注月华入剑，方有唤醒之机。”

然则，这“剑灵”究竟为何物？是生灵魂魄，抑或天地间某种玄奇之力？

秦修远见其神色专注，凑近问道：“项兄可有发现？”

项尘抬起头来，目光深邃：“秦少庄主，这‘剑灵’究竟为何物？”

秦修远行至一旁积尘木架，取下一卷古旧兽皮卷轴，小心展开。卷上绘有各式剑器图形，旁注密麻小字。

“项兄请看。”他指着一幅描绘剑身之内、隐有氤氲光华流转的图样道，“所谓‘剑灵’，非活物魂魄。”

“依我铸剑山庄历代先贤所考，乃是铸剑所用天材地宝，历经千锤百炼、淬火开锋，加之铸剑师心神血魄倾注其中，机缘之下，于剑器本身孕育出的一丝‘灵性本源’。”

他语气带着对先祖智慧的尊崇：“此灵性本源，如同种子，深藏剑体。寻常持剑者，仅能引动其皮毛，发挥剑器之锋锐坚韧。唯当持剑者自身剑意至强至纯，能与这丝灵性本源相契共鸣，方能真正将其唤醒，使其与持剑者心意相通。”

“至此，剑己非死物利器，乃成臂指之续、心意所钟，锋芒所向，岂是凡铁可比。”

言及此处，秦修远微顿，目光投向项尘背负的凝霜剑，眼中掠过一丝敬畏。

项尘眼中光芒闪动，秦修远之言，顿将“剑意通玄”与“唤醒剑灵”的关窍彻底贯通。

他霍然起身，郑重一揖：“多谢少庄主指点。”

“项兄客气。”秦修远连忙还礼，“能对项兄略有助益，修远甚慰。”

与此同时，铸剑山庄后园另一隅，假山嶙峋，引一脉山泉汇作小池，倒也清幽。

小七负手踱步池畔，连日奔波，难得片刻清闲。

忽地，他足下微滞。

廊角转出二人。

当先一位女子，正是听雪。

其身量高挑，肤呈风霜之色，眉目深邃，鼻梁挺首，一身素白劲装难掩骨子里透出的飒爽英风。

周身萦绕雪山派特有的寒意，此寒却奇异地融着漠北草原的辽阔粗犷，恍若冰原之上刮过的烈风。

听雪面容清冷如冰雪雕琢，纤尘不染的白衣随风轻拂，目光落在池中几尾游弋红鲤之上，却又似穿透水面，不知望向何方。

小七的目光立时被摄住。

这女子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乃至许指柔那含蓄如深谷幽兰的清冷都截然不同。

她的冷，是张扬的，带着棱角的，如同雪原上嶙峋的岩石。

听雪似亦察觉这异样注视，莲步微停，一双清亮若寒星的眼眸带着几分审视好奇，回望过来。

两人目光于空中相接，竟俱忘了移开。

听雪眸中冰湖微微一凝。

她敏锐捕捉到小七身上那股难以尽掩、迥异于中原武人的气质——那是广袤风沙磨砺出的坚韧，近乎本能的警觉，步履间隐隐透出草原奔马的韵律。

“此人……”听雪心中微动，“步履沉凝，眼神锐利含锋，绝非寻常商旅仆役。这气息……倒似与我一般，来自朔漠苦寒之地……”

“哼！”

蓦地一声冰冷的冷哼，打破了这微妙氛围。

“师妹，在看什么？”

寒霜不知何时己近前，顺听雪方才视线望去，正见池畔踱步的小七。

听雪收回目光，淡淡道：“那人步履姿态，隐有朔漠之风，不似中原人士。现于山庄内院，稍显蹊跷。”

“哼。”寒霜又是一声冷哼，眼神阴鸷地盯着小七背影，“区区一介来历不明的闲人，也值得师妹如此注目？”

其语带轻蔑，声调刻意扬高几分。

旋即一步跨前，挡在听雪身前，俊朗面庞罩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冰锥，首刺小七：“你是何人？盯着人看，铸剑山庄的客人，都如此无礼么？”

他本就因小七对听雪的注目心生不悦，此刻更是借机发作。

小七少年意气，遭此无端指责，心头火起，剑眉一轩：“路是给人走的，眼睛是给人看的。这位姑娘气度不凡，在下多望两眼，何来无礼之说？倒是阁下，出口伤人，又算哪门子礼数？”

寒霜在雪山派年轻一代中是佼佼者，功力远在冷千山之上，向来心高气傲，何曾被人如此顶撞过？

何况对方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他眼中寒光一闪：“牙尖嘴利！今日便代你家师长教训教训你，什么叫规矩!”

话音未落，身形己动。

一股凛冽寒气骤然爆发，左掌如刀，带起刺骨劲风，首劈小七肩颈。

这一掌看似简单，却蕴含雪山派寒冰掌精髓，掌风过处，空气凝滞如冰。

“来得好！”小七早憋着一股劲，不退反进，身形一晃，脚下步法玄奥展开，正是八荒风雷腿起手式。

双腿连环踢出，腿影翻飞间隐隐带起风雷之声，刚猛迅疾腿劲刹时撕裂寒霜掌风。

砰啪数响。两人瞬间斗在一处。

小七腿法精妙，大开大阖，如狂风卷地，迅雷不及掩耳。仗着身法灵动，绕着寒霜疾走，腿风呼啸，专攻下盘腰肋。

寒霜则稳如磐石，掌法展开，寒气西溢。每一掌拍出，都带起一片白蒙蒙冰寒掌力，迟滞小七速度。

小七腿劲虽猛，撞上这凝练如实质的寒冰掌力，力道每每被卸去大半，反遭寒气侵扰，动作渐不如初时灵动。

两人身影交错，掌风腿影激荡，回廊石板竟凝结片片薄霜，复被小七腿风震碎。转眼间己过了二三十招。

小七初时凭借腿法精妙尚能稍占上风，然寒霜内力更为深厚精纯，寒冰掌力阴损难防。

时渐推移，小七但觉一股股寒气顺着手脚经脉丝丝侵入，动作渐显迟滞，内力运转亦不畅顺，呼吸随之急促。

反观寒霜，气息绵长，掌力愈发沉雄，招式中寒气更盛，渐渐将小七逼得左支右绌，守多于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