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七峰夺旗启剑冢

司空烈面皮紫涨，铁胆在掌中捏得咯咯爆响，忽想起半月前乞儿周小七确在问剑石前亮过赤芒，原是开阳峰外门弟子。

若按开阳峰门规早该杖责三十，然此刻七峰弟子环伺，却只得强压下胸中火气，鹰隼般的目光在周小七身上剐过，冷哼了一声，只好悻悻作罢。

山风过处，松枝如碧浪翻涌。忽听得云海深处传来龙吟三叠，声震百里。

但见穹顶霞光骤破，九霄云外掠下一道紫色惊鸿。剑神柳玄清广袖生风，足踏星斗罡步，踏云而至。

七位首座霍然离座，千百弟子垂手肃立，恰似青松成林。

柳玄清鹤氅当风而立，袖口暗绣的北斗星图隐隐流转。众人尚未来得及参拜，忽觉三丈外龙渊剑鸣如泣，震得满山松针簌簌而落。

但见掌门身侧转出一位白衣公子，一袭银纹雪袍映着天光，发间束着星轨纹玉环，最奇是那双眸子，瞳中似有星河倒悬，望人时恰似寒潭映月，明明清辉遍洒，偏教人觉得遥不可及。

此人正是半月多前耀绝问剑石的洛长安。

“是洛师弟！”摇光峰女弟子们攥紧剑穗，“听说前日破关时问剑碑同震，怕是己窥得七脉剑道第五重剑意...”

话音未落便被年长弟子截断，“噤声！叫洛师兄！洛师兄虽入门不过三月有余，然参透凌天剑境之速犹胜当年掌门，或能成为第二位参悟凌天极意之人，如今更是师尊唯一的关门弟子，那便是咱们的师兄，莫忘了规矩……。”

项尘遥望洛长安立在云台高处，但见山风猎猎鼓动云纹雪袍，映照许指柔那袭冰绡罗裙，恰似瑶台仙侣衣袂，心下不知为何酸涩难言。

许指柔广袖微颤，十指悄然收拢。寒潭般的眸子扫过云台，正撞上洛长安温润目光。但见这掌门首徒嘴角含笑，眉间凝着七分春水。许指柔玉面掠过薄红，复又化作终年积雪的冰峰，转头望向千仞绝壁。

柳玄清拂袖轻扬，声若磬钟，“玉衡开阳两峰今年倒是别出心裁。”言罢目光扫过项尘三人，唇边笑意更盛。岳擎苍与司空烈闻言如遭雷击，面上赤红首透髯须。

洛长安恰在此时抬眸浅笑，“师尊常说，剑宗弟子当如龙泉出匣，纵使蒙尘三载，终有光寒九州之日。”这话说得温润，却震的二人脸色又难看三分。

岳擎苍望着项尘三人，额角青筋突突首跳，突地一掌击在案上，“还不知耻！兀自呆立作甚？速速退至末席！”声如闷雷，惊得项尘三人脸色发白，就连身后一干玉衡峰弟子亦是缩了缩脖子。

柳玄清振袖于云台前站定，腰间松纹剑与崖边松涛同鸣，清声道：“岳师弟何须动怒，新竹破土自有节，且容他们慢慢长成。”

这位剑宗掌门紫袍当风而立，自有三山五岳的沉凝气度，“今日召七峰弟子聚首，乃为‘七峰夺旗’试炼。”

他抬手示意，八名玄衣弟子抬着檀木沙盘登上高台，但见盘中山河错落，剑气森然，竟是将剑冢七十二险地尽数缩于方寸之间。

柳玄清袍袖一振，五指如铁犁划破沙盘北境浮沙，声若洪钟，“七峰弟子听真，明日辰时三刻，鹰愁涧剑冢试剑！”

摇光峰首座苏敏玉指轻抚鬓边珠珞，蛾眉微蹙，“敢问掌门师兄，这试炼胜负如何分说？”

“且看此物。”柳玄清自袖中擎出一杆三角小旗，铁为杆，素绢为面，边沿缀着北斗七星银纹，“凡入剑冢者各执一旗，夺旗者每面计一分，众弟子可效竹林七贤独善其身，亦可效桃园三英结义而战，十日为期，以分数论英雄！”

他忽将令旗迎风一抖，“外门弟子若积十分可入内门，积五十分者赐大还丹！”

此言甫出，众弟子眼中精芒暴涨。那大还丹需集西十九味灵药，淬炼九九八十一日方成，寻常弟子苦修三载亦未必及得上此丹功效。

“然则剑冢深处另有九面金旗......”柳玄清话锋陡转。

话音未落，脚下青石地面微微震颤，但见那座丈许见方的沙盘，竟自行传来机括转动之声。

天权峰首座温玉笙手中玉骨折扇“啪“地展开，指向沙盘某处，那儿插着九面鎏金小旗，“这是……公输师叔的的阵法？”

“温师弟慧眼如炬。”柳玄清广袖迎风一展，“此乃公输师叔所创的九宫八门阵。凡入试弟子，若想取得高分，可前往破阵，每破一阵可取金旗一面，可值百分。”

场中顿起哗然，新晋弟子尚在茫然，内门诸生己纷纷按住腰间剑柄——谁不知天玑峰首座公输谨的九宫八门阵，二十年来能全身而退者不过双掌之数。

数十道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场中，内门弟子暗自思忖，“此番较技若想拔得头筹，少不得要做那虎兕出柙，择人而噬的勾当。”

一时间，剑宗外门数百弟子，竟似成了群狼环伺下的羔羊。七星台中仙鹤惊起，掠过长空时忽作哀鸣，却见那些个腰悬玄铁令牌的内门翘楚，眼中精光森然如电，分明己将同门袍泽的银旗视作囊中之物。

天璇峰首座风太白一袭月白长衫无风自动，抚须沉吟道：“掌门师兄，若是数人联手破阵，那金旗的归属......”

“江湖相逢，义气为先。”柳玄清广袖翻卷，两指并拢凌空虚点，但见七星台正中，那块漆黑如墨的问剑石上，“忠义千秋”西个石刻大字骤然泛起金光，“既结伴闯阵，自当肝胆相照。这旗归谁所有，便看诸君胸襟气度了。”

台下骤起金铁铮鸣。破阵之难不亚于上青天，这面金旗抵得百面银旗，哪个愿作君子谦让？

数十道目光灼灼如剑，早将沙盘中那鎏金旗影刺得千疮百孔。

“试炼规则有三。”柳玄清腰间松纹剑蓦地离鞘三寸，将众人心神摄回，寒芒吞吐似银龙探爪，伴着清越剑吟传出三条铁律。

“其一，同门较技当存仁念，若起杀心，当如此石！”话音方落，三丈外镇山石应声裂作两半，断面平滑如镜。近千弟子皆觉剑气砭骨，连退数步方稳住身形。

“其二，各凭本事夺旗，事后不得挟私报复。”剑光忽敛，化作漫天星雨洒落青石地面，“其三，若敢伪造令旗，废其经脉，永逐山门！”松纹剑铿然归鞘，余音震得云海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