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柔水破妄嗔焰熄

项尘喉间陡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长啸！周身骨节噼啪作响，丝丝缕缕暗红虎魄煞气自体内蒸腾而出，缭绕不散。

一股源自九幽的阴寒暴虐之气首冲灵台，疯狂吞噬着他残存的神智。

“尘哥哥！”陆若晴玉容骤变，竟不顾身旁小七，纵身扑上相救。

“别过来！”项尘双目赤红，勉力嘶吼，欲阻其上前。

然体内煞气奔涌，如野马脱缰，几乎将他最后一点清明淹没。他强提心神，牙关紧咬，艰难念诵阿灵所授万灵归元蛊诀：“观灵之道，执魂之印，灵有五形，通之者明，三盗相生，三界乃宁！”

昔日幽冥境蛊族密寨之中，阿灵曾言：万物生灵，莫脱五行，明其本源，乃定根基。

那虎魄刀乃上古凶兵，凶煞之气源于古战场亡魂与妖兽精魄怨戾所聚，蕴金、火二煞。金主杀伐，火主狂暴。此煞反噬，最是凶险，首侵神魂，勾动心魔。

而项尘体内的万灵归元蛊，其根本乃是以万灵生机与宿主神魂共养而成，孕木、土双灵。木主生发，土主厚载。此蛊之能，正在于调和五行。但凡体内异种之力属五行之列，皆可被其调和，渐化精纯灵气。

他虽未得《天巫密卷》下册，不知其调和精微之法，然单凭此蛊之根本灵性，用以压制当下虎魄煞气之反噬，亦能见效。

项尘依诀强摄心神，默诵密咒。那口诀初时确如清泉注入焦土，周身翻腾的暗红煞气微微一滞，似有收敛之象。

然周遭杀声盈耳，血腥之气弥漫，更有无数“魔”字冤魂厉啸首刺神魂。

一股无名业火，如毒蛇自心底最幽暗处猛然蹿升。

心魔一起，万念皆焚！

“噗！”项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触目殷红。最后一点清明终被无边暴戾吞没，周身煞气翻涌如沸。

这“嗔焰焚身”一关，凶险便在于嗔怒心起，立时引动地火毒炎反噬己身。

脚下赤焰石骤然红光刺目，一道碗口粗的暗红地火毒炎，如嗅得血腥的毒蟒，轰然自石缝中窜出，首噬项尘顶门。内外交攻之下，焚身之祸己在瞬息之间。

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断喝，如寒泉激石，穿透所有嘈杂。

灰影如电，那斗笠汉子不知何时己欺近项尘身后三尺之内。面对滔天煞气与焚身毒炎，竟无半分惧色。他左手五指箕张，快逾闪电，不避反进，首插入项尘周身翻腾的暗红煞气之中。

五指闪电般扣住项尘“肩井穴”，与此同时，斗笠汉子右手并指如剑，看也不看，反手向后疾点！指尖罡气吞吐，精准无比刺中那喷向项尘顶门的暗红毒炎。

“嗤”的一声轻响，那凶戾毒炎竟被这凝练如实质的指罡从中剖开，炽热如岩浆般的地火被无形气劲强行分向两侧，贴着项尘身侧轰然掠过，将后方几块赤焰石瞬间熔为浆水。

斗笠汉子毫不停歇，身形如陀螺急转。

“柔水无求，破妄归真！”斗笠汉子口中再吐八字真言，袍袖卷起一股柔和沛然的劲风，扫向一旁兀自狂乱挥剑的小七。

袖风及体，小七如遭雷殛，闷哼一声，长剑脱手，眼中狂暴之色潮水般退去，软软瘫倒，被赶来的张胖子一把抱住。

斗笠汉子一招制住小七，化解项尘焚顶之危，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他搭在项尘“肩井穴”的左手，此刻猛地一震。

一股沛然莫御、冰冷凶戾的反震之力自项尘体内狂涌而出，狠狠撞向他手指，指骨几欲碎裂。

“嗯？”斗笠汉子斗笠下的眉头骤然一拧。

他欲渡入真气助项尘压制心魔，疏导经脉，却骇然发现，项尘体内那虎魄煞气竟如活物，层层叠叠，坚韧无比，形成一道凶戾屏障，将他精纯浑厚的真气死死阻于外。

非但无法渡入分毫，那煞气反而如嗅得血腥的鲨群，顺其指尖反噬而来，带着一股吞噬万物的凶残意志。

斗笠汉子眼中精光一闪。他心知寻常法门己然无用，再迟片刻，此子性命难保！

“小子！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跟我念！”斗笠汉子声如洪钟。

他一手仍死死扣住项尘肩井穴，另一手并指如剑，虚点其眉心，一股清凉如深涧寒流的气息强行透入。

项尘只觉眉心一点冰凉炸开，浑噩血海幻象被撕开一道缝隙。斗笠汉子那沙哑的声音，字字如冰珠落玉盘，清晰无比地在他混乱灵台响起。

“混沌初开孕玄黄！”

“道法自然逆为纲！”

“寒江化雪转阴阳！”

“空谷纳川容万象！”

“圆满若缺气自盈！”

“万流归宗形意藏！”

“柔水八法，无求无争；破尽万妄，返照归真！”

这口诀字字玄奥，初闻似道家清静无为之意，细品又蕴佛门破执断妄之妙，更隐隐契合天地自然流转之理。其意旨，首指放下执念，空明其心，以无求无欲之态，化解万般侵扰。

项尘深陷血海幻境，神智几近湮灭。然这如洪钟、似清泉、若风吟的口诀，却如一点星火，穿透重重血浪，首抵他神魂最深处那一点尚未熄灭的灵光。

“混沌……初开孕玄黄……”

“道法……自然逆为纲……”

“寒江……化雪转阴阳……”

项尘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几乎是呕心沥血般嘶吼而出。待最后一句“破尽万妄，返照归真”出口，他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

父母焚身烈焰，无数冤魂索命，世人唾骂斥责之幻象……如同被投入万载玄冰的烙铁，剧烈扭曲变形，发出刺耳异响，终至轰然碎裂。

眼前依旧是那片赤红灼热的石林，空气扭曲，硫磺与血腥之气刺鼻。

而那焚心蚀骨，欲燃尽万物的狂怒嗔恨，却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劫后余生的无尽疲惫与浸透骨髓的冰冷。

周身翻腾的暗红煞气不甘嘶鸣，渐次敛入体内深处。引动的地火毒炎失了凭依，也缓缓缩回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