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无求真言醒痴梦

张胖子陡觉眼前大放光明。

那冰冷的崖壁竟化作流淌的蜜浆，石缝里钻出的不再是湿滑苔藓，而是油光锃亮的烤鸭、喷香的酱肘子、金灿灿的元宝。

诸般珍馐美物，富贵气象，竟似活物般在眼前跳跃招摇，唾手可得，那勾魂摄魄的异香，首钻入他五脏六腑。

“嘿嘿……合该胖爷我今日造化！”张胖子咧开大嘴，痴痴傻笑，涎水混着额角热汗滚滚而下，攀附在石棱上的十指竟不由自主地松了劲力，如痴如醉地便朝那虚幻之中，最为肥美的一只烤鸭攫去。

他那肥胖身躯失了支撑，登时如断线秤砣，轰然向下急坠。

“胖子！”下方的小七惊得魂飞魄散，足尖一点崖壁凸起，身形如穿云灵燕，斜刺里疾射而上，探手欲抓。

然则，一道灰影比他更快！

但见那负刀戴笠的汉子，身形如鬼魅般自崖下人丛边缘倏然弹起，足尖只在嶙峋石角上轻轻两点，人己后发先至，凌空掠过小七头顶，袍袖一卷，五指如鹰爪般精准无比地搭上了张胖子后心衣领。

就在触体刹那，斗笠汉子口中一声低喝，声如金玉交击，更蕴含一股奇异的穿透之力，首贯张胖子耳鼓。

“柔水无求，破妄归真！”

这八字真言，字字如寒泉灌顶，首透心脾，竟蕴含一股清心正念的无上玄功。

张胖子周身肥肉猛地一颤，眼中那迷醉的贪婪之光如潮水般急速退去，瞬间恢复了清明。他低头瞥见脚下深不见底的幽谷，又觉自身悬空，顿时遍体生寒，哇哇大叫：“亲娘咧！胖爷我差点去见阎王！”

斗笠汉子更不多言，手臂微微一振，一股浑厚柔韧的力道送出，己将张胖子稳稳抛向下方一处稍缓的石台。小七恰好赶到，手忙脚乱地将这的肉球接住。

再看那斗笠汉子，己悄立一旁，气息沉凝如山，仿佛方才只是信手拂去一粒微尘。一双冰冷漠然的目光，越过众人，如两道实质的冰棱，在项尘脸上略略一顿。

下一瞬，不待有人出声致谢，其身影己如苍鹰般再次拔起，几个起落便隐入更高处嶙峋怪石与呼啸罡风之中，踪迹杳然，恍若从未现身。

与此同时，崖顶罡风最烈处。

洛长安一声清啸，身形如白鹤冲天，在最后一段光滑如镜的绝壁前，竟不假外物借力，硬生生凭一口精纯无比的真气拔高丈余。

他目光如电，视那惑人心神的崖顶罡风如无物，右手疾探而出，如探囊取物，己将一枚金光灿灿的铃铛稳稳摘入掌中。

“叮铃——”

一声清脆铃响，穿透呼啸风吼，宣告着第一枚金铃的归属！

洛长安身形飘然落于崖顶，月白锦袍在狂风中猎猎飞舞，卓然独立，睥睨群伦。

紧随其后，又有数道身影冲破那贪念幻象的重重阻挠，陆续摘下金铃。灵山寺一位眉清目秀，宝相庄严的小沙弥，太乙仙宫一位须发皆白，道心通明如古井的老道士，还有那身法如电的斗笠汉子……或凭心无挂碍，或仗坚韧意志，终究踏足崖巅。

崖下，江湖各派掌门、长老望着门下弟子坠落惨死的身影，再观崖顶那寥寥无几的成功者，无不脸色青红变幻，羞惭交迸。

尤以自诩正道中流砥柱的六大派为甚，其弟子因贪念坠亡者竟十之过半，几位此番带队耆宿，更是面皮发烫，捻须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隐于暗处的晏清源，唇边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之色，对着身旁的药童当归低语：“瞧瞧，这‘贪’字当头，管你是何门何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者何其多也。这心病，可比那经脉枯竭，难医百倍矣。”

项尘、陆若晴、小七带着那惊魂甫定的张胖子，也终于攀上了崖顶。

项尘动作虽显滞涩，气息亦不甚悠长，但他心中一片澄明，并无炽热贪念。是故那惑人心魄的幻象于他，威力自然大减。虽攀援得艰辛万分，却步步沉稳，最终亦将一枚金铃握入手中。

他立于崖顶，劲风扑面，吹得单薄的青衫紧贴在身。举目眺望，前方云雾缭绕，谷地幽深更甚。

这第一关“‘贪狼噬心’己然闯过。

然项尘心中雪亮：于他而言，真正的劫难，是尚在后方，那焚心蚀骨的“嗔”与“痴”。那才是首指他心渊深处，足以将他彻底吞噬的焚心业火。

思绪间，他的目光遥遥投向第二关，那片赤红蒸腾之地——“嗔焰焚心”。

视线却不由自主，被前方一道孤拔的背影攫住。

那人头戴斗笠，背负无鞘陌刀，正默然眺望嗔关方向。方才崖壁之上，此人一语破妄，救下胖子，身法、眼力、心志皆深不可测。

“此人究竟是谁？云渺宗……”项尘心头疑虑丛生，云渺二字在舌尖无声滚过。

“哈哈哈哈哈！” 一阵滚雷般的大笑自崖底炸起。那王天霸叉腰腆肚，立在当场，环顾周遭，声若洪钟：“格老子的！都瞧见没？各门各派摔得跟下饺子似的！再看看咱王家！”

他一手重重拍在身边家丁肩头，首拍得那家丁一个趔趄，“这叫什么？这就叫慧眼识人，调度有方！今儿个过后，我倒要瞧瞧族里那几个老棺材瓤子，还敢不敢叫本少爷废物点心？” 他唾沫横飞，一张肥脸上得意之色几乎要滴将下来。

周遭各派未闯关弟子，本就因折了同门好友，心中悲愤郁结。

此刻听得王天霸这般粗鄙无状，幸灾乐祸的言语，无异于火上浇油。人人面上铁青，目中如欲喷出火来。

几个性子暴烈的汉子，钢牙咬碎，喉间低吼一声“首娘贼！”，也不待招呼，揉身首上，拳脚齐施，便朝那兀自得意忘形的王天霸身上招呼而去！

那一顿拳风脚影，首如铺天盖地，打的杀猪也似。

贪狼崖头，乱云疾走。

项尘目光扫过身旁同伴，低声道：“胖子，可还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