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灭薪火

青铜巨兽的利爪第三次撞击结界时，姬野的虎口己经震裂。冰晶混着血水顺着盘古剑流淌，在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东南角！"陆压的道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铜钱剑在空中织成光网。三头披甲犀牛撞在光幕上，犄角裂开的瞬间，结界也泛起涟漪。

涂山芸的狐尾卷起滚石砸向兽群："他们在消耗结界灵力！"九尾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每次挥动都带起幽蓝火焰。但兵魔神肩头的黑袍人只是冷笑，手中河图洛书泛起青光。

阿桑突然拽住姬野的衣角："看云层！"众人抬头，发现本该破晓的天空暗如泼墨。北斗七星诡异地连成首线，星光汇聚在兵魔神额头的青铜镜上。

"他们在引动贪狼星力！"陆压掐诀的手突然颤抖，"午时三刻就是..."话音未落，整座昆仑山剧烈震动。山腰处的积雪轰然崩塌，露出埋藏千年的青铜齿轮。

九黎战鼓骤然变调，原本散乱的兽群突然列阵。披甲犀牛用身躯架起斜坡，后方冲出十八头三眼巨象。最前方的巨象双目赤红，长鼻卷着燃烧的滚木撞向结界。

"是焚天木！"神农氏的战士惊呼，"快加固离火位！"

姬野跃上最高处的冰岩，盘古剑插入阵眼。剑身纹路逐一亮起，十二祖巫的虚影在光幕上流转。当巨象撞上结界的刹那，光幕突然浮现出共工怒触不周山的场景。

"就是现在！"黑袍人突然抛出河图洛书。青铜碎片在空中拼成星图，与结界产生诡异共鸣。姬野感觉心脏被无形之手攥住，盘古剑竟开始反向抽取他的精血。

涂山芸的狐火及时缠住星图："阿桑！"少年立刻抛出龟甲，上古文字在空中结成封印。但黑袍人袖中射出骨钉，精准穿透三枚龟甲。

结界出现裂痕的瞬间，九黎祭司摇动人皮鼓。鼓声催动着兽群发狂，最前排的犀牛突然自爆。血雾中飞出万千毒蜂，顺着裂缝涌入结界。

"闭七窍！"陆压甩出符咒化作火鸟，但毒蜂遇火竟化为黑水。神农战士来不及躲避，沾到黑水的皮肤立刻溃烂。惨叫声中，有人挥刀斩断手臂。

姬野的瞳孔泛起金光，盘古血脉自行运转。他看见黑袍人腰间悬着的青铜铃——正是当年涿鹿战场上，蚩尤大祭司操纵妖兽的法器。

"兑位三十步！"他突然大喊。涂山芸心领神会，九尾如利箭刺穿冰层。藏在雪下的九黎刺客刚要掷出毒镖，就被狐尾卷着砸向兵魔神。

黑袍人闪避时，铃铛发出清响。姬野的剑锋己到眼前，却在刺中的刹那，看见对方脖颈处的月牙胎记。

"阿蛮？"姬野的剑势骤收。记忆如潮水涌来：涿鹿城破时，那个躲在尸堆里发抖的九黎少女；月夜篝火旁，为他包扎伤口的手指；决战前夕，突然消失的帐篷...

黑袍人趁机拍出毒掌，却被狐火逼退。兜帽滑落的瞬间，露出半张布满咒文的脸。左眼是人族黑瞳，右眼却是妖族的竖眸。

"你成了巫妖同体？"陆压的铜钱剑发出悲鸣，"当年我师兄..."

回答他的是河图洛书的青光。星图与结界裂缝产生共鸣，整座昆仑山开始倾斜。女娲残影从五色石中浮现，指尖轻点却穿过了虚影。

阿桑突然跪地嘶吼，断臂处钻出血色藤蔓。龟甲文字在他皮肤上游走："以血为引，以骨为桥..."神农族长脸色大变："快斩断藤蔓！这是噬心藤母体！"

但己经来不及了。藤蔓刺入冰层，顺着灵力流向结界核心。原本金色的光幕染上血色，裂缝中伸出无数透明触手，将最近的战士拖入虚空。

"用我的血！"神农族长割开手腕，"初代族长曾以血肉浇灌建木..."他的血渗入冰层，枯萎的雪莲突然绽放。藤蔓触到花蕊的刹那，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陆压突然夺过阿桑的龟甲："兑为泽，艮为山，这是反八卦阵！"他将铜钱剑插入震位，"姬野，用盘古剑劈开巽位冰层！"

剑光闪过，冰下露出青铜鼎。鼎身刻着人首蛇身的伏羲像，鼎内盛满凝固的星砂。黑袍人见状，驱使兵魔神喷出毒火。

"接着！"涂山芸抛出狐火珠。幽蓝火焰裹住毒火，竟在鼎中炼出七彩琉璃。星砂遇琉璃融化，顺着鼎纹流入地脉。即将崩溃的结界突然稳固，光幕上浮现二十八星宿。

阿桑的藤蔓开始消退，断臂处结出冰晶："是玄武之力..."他颤抖着摸向龟甲，"族长用生命唤醒了西方圣兽！"

兵魔神突然发出怒吼。黑袍人割破手腕，将血涂在青铜镜上。北斗星光化作实体，贪狼星君虚影手持巨斧劈向结界。光幕凹陷的瞬间，涂山芸的九尾尽数断裂。

第八根狐尾断裂时，涂山芸的瞳孔彻底变成血色。她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元，狐火中浮现青丘山的虚影。九尾天狐的传承记忆苏醒，她终于看清黑袍人袖中的骨笛。

"是姐姐的尾骨！"悲鸣震碎山岩，涂山芸的利爪撕开空间裂缝。黑袍人闪避不及，面具被劲风掀飞——右脸布满鳞片，嘴角裂到耳根。

陆压的铜钱剑突然转向阿桑："你袖中藏着什么？"少年惊慌后退，药囊掉落，滚出沾血的河图洛书碎片。

空气瞬间凝固。姬野的剑尖轻颤："今晨你帮我包扎时..."

"不是我！"阿桑扯开衣襟，胸口浮现蚩尤图腾。断臂处的冰晶炸裂，露出青铜机关臂："当年九黎匠人为我接的假肢，今早突然有了知觉。"

兵魔神趁机撞向结界缺口，九黎大军如黑潮涌来。混战中，黑袍人突然出现在阿桑身后，骨笛刺向他后心。姬野飞身去救，却见阿桑的机关臂反向扭曲，精准扣住黑袍人脉门。

"果然是你。"阿桑的声音变得低沉，"兵魔神需要蚩尤血脉驱动，所以你才留我性命至今。"机关臂弹出利刃，挑开黑袍人的衣襟——心口嵌着半块青铜罗盘。

陆压如遭雷击："这是师尊的..."他突然掐诀念咒，铜钱剑化作锁链缠住黑袍人："说！二十年前昆仑论道，是不是你假扮我师兄？"

星图突然光芒大盛。阿桑怀中的龟甲自动拼接，形成完整的大荒地图。当青龙七宿的光芒照在地图上时，姬野的盘古剑发出龙吟。

"原来星图是导航罗盘！"涂山芸燃烧最后的狐火，"这些青铜巨兽不是实体，是沿着星轨投射的幻象！"

姬野将盘古剑插入星图中心时，昆仑山的雪突然停了。银河倾泻而下，星光在青铜齿轮间流转。兵魔神的动作变得迟缓，那些青铜巨兽如水中倒影般晃动。

"就是现在！"陆压喷出心头血染红铜钱剑。剑身没入兵魔神额头的青铜镜，镜面浮现出涿鹿战场的画面——当年蚩尤驱使的，正是初代兵魔神。

阿桑的机关臂突然插入地面，拽出埋藏千年的青铜轴心："九黎匠人留了后门！"他拧动轴心上的暗格，兵魔神突然调头冲向九黎大军。

黑袍人发出非人的嘶吼，身体开始融化。他的血肉渗入星图，竟想强行改变星轨。涂山芸的残尾卷住五色石，女娲残影终于凝实。

"补天非补苍穹..."残影的手指划过众人额头，姬野眼中的世界突然变了。他看见每个战士身上都连着血色丝线，最终汇聚在自己心口。

阿桑的龟甲浮现火焰文字："薪火相传，生生不息。"他突然夺过陆压的铜钱剑，刺入自己心口。带着神农血脉的心头血溅在星图上，青铜齿轮开始逆向旋转。

"你..."陆压接住倒下的少年。

"告诉姬野..."阿桑的手按在星图某处，"真正的昆仑在..."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化作光点融入结界。星图彻底点亮，显示出通往东海归墟的路线。

姬野的盘古剑突然脱手，在空中化作十二道金光。每道金光没入一名战士体内，他们额间浮现出祖巫印记。原本溃败的结界重新凝聚，这次是人族气运所化的赤金色。

涂山芸的断尾处绽放雪莲，九尾天狐的传承完全苏醒。她踏着月光起舞，青丘幻境笼罩战场，九黎士兵在幻境中看到死去的亲人，纷纷弃甲痛哭。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青铜巨兽化为尘埃。姬野站在崩塌的昆仑之巅，手中星图指引着东方。幸存的战士们相互搀扶着走来，每个人的眼睛都亮如星辰。

陆压将铜钱剑埋在废墟中："从今日起，世上再无昆仑道士。"他摘下道冠，露出额间的人族印记。

山脚下，迁徙的队伍如长龙蜿蜒。母亲抱着婴儿哼唱战歌，匠人用青铜碎片打造农具，少年们用剑锋在龟甲刻下今日之战。

姬野割破手掌，将血涂在盘古剑上："以血为誓，文明不灭。"

万人同声，声震九霄：

"天地可崩，血脉可灭，唯我华夏文明，万世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