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入息（三）

次日，妫莺悠悠转醒，想起昨夜与蔡侯的亲昵，她羞得红了脸，只是逡巡了屋内一圈，也没看见蔡侯的身影。

“夫人，您醒了！”墨儿此时，走了进来。

“国君人呢？”妫莺轻声询道。

“国君一早便走了，吩咐奴婢不要吵醒夫人。”墨儿回道，又有些欲言又止。

天蒙蒙亮时，她偷偷瞧见，蔡侯走后，却是在公女翟住的兰苑院中静默站立了许久，方才离去。

罢了，或许是她多心了。

蔡侯与公女翟连面都未见过，怎么会……

妫莺轻轻起身，想起蔡侯说过今日还有要事，便点了点头，“服侍我更衣吧，一会儿我要送翟儿出城。”

“是。”墨儿应下，服侍妫莺洗漱装扮。

蔡国都城外——

“姐姐，便送到这吧。”叶青看着依依不舍的妫莺，上前一步又紧紧拥抱住她。

妫莺轻轻地抚摸着叶青的头发，“在息国，要照顾好自已，若是息侯敢委屈了你，记得一定要写信来蔡国，横竖蔡息相近，姐姐饶不了他！”

叶青一听，噗嗤笑了出来，“听说那息侯手无缚鸡之力，说不定今后，谁委屈谁呢！”

“好了，走吧。”妫莺亦是一笑，风悄然吹过，卷起了几片落叶，在空中盘旋飞舞。

城墙上，蔡献舞身着一袭朴素的便衣，悄然隐匿于一隅。

他静静地凝视着那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目光中交织着无尽的复杂和难以割舍的眷恋。

再不见伊人身影，他闭上眼，将所有的不甘与无奈深埋，缓缓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城墙，身影渐渐融入苍茫的大地之中……

一路风尘，又过了半月，叶青一行终于是到了息国都城。

“恭迎公主！”

“陈息万岁！”

当马车缓缓驶进城内之时，叶青掀开车帘，只见息国的百姓拥挤地站在道路两旁，欢呼雀跃。

“没想到息人这般欢迎公女。”蕖儿在旁，看着这阵仗，有些惊诧道。

叶青放下帘子，叹息一声，息国弱小，她嫁了过来，此后陈息便是姻亲，有了陈蔡的支持，楚国若想伐息，不会再那般容易。

于公于私，息国自然不会亏待她。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公女，宫城到了，息侯在等您。”息国大臣恭敬的声音缓缓传来。

这就要见到那个病秧子了！

叶青攥紧了手，不知为何，事到临头了，倒生了些许紧张。

叶青，你可要出息些，你若想要自由，日后少不了和这病秧子斗智斗勇。

“翟儿，该下车了。”妫完的声音又隔着车帘传来，似乎是在给她力量。

叶青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裙，终是掀开了车帘，在蕖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待站稳后，她缓缓抬头，正对上一双清冷纯净的眸子。

叶青几乎是一眼确定，他便是息侯。

一身白衣胜雪，俊秀的脸庞尽是清冷，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皎月，配合他颀长纤细的身材，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

“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他唇角含笑，嗓音如空谷幽涧，眉宇间透出一股子温和之意。

“不辛苦。”叶青下意识客气道，反应过来又对息侯行了一礼，“见过息侯。”

“我是姬尧，公主若愿意，日后可唤我尧。”叶青听着他并未自称寡人，一开口便有与她亲近之意，有些不太习惯。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他清澈温和的眸子，只能附和道：“妾名妫翟，家人都唤我翟儿。”

“翟儿……”他轻轻开口，玉石般清润的声音入耳，又点头对她笑道：“好听……”

叶青听着他亲切唤她翟儿，更是冷不丁身子一抖，只能佯作羞涩的低下头去掩饰不自在。

“公主此刻想必是累了，宫中已为公主重修了宫殿，尧这就带公主前去歇息。”见叶青这般少女神态，他眸光微动，眼底的笑意仿若蕴着灵玉的温华，“等公主歇息好了，明日再举行婚仪大典。”

婚仪大典？

叶青茫然地点了点头，这一刻，才恍惚觉得自已是真要嫁人了。

入了宫门，叶青跟着息侯一步一步走在青石之上，转过长廊，一路佳木茏葱，奇花烟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很快便到了一处宫殿。

“永安宫。”叶青默默念着宫殿的名字。

“是啊，公主的到来，让息国得以永安，姬尧替息国百姓，谢谢公主了。”叶青转过头，只见他薄唇微扬，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透露着隐约的情意。

叶青心底一慌，连忙别开脸去。

待走进宫殿，叶青一怔，只见殿中的陈设与她在陈宫住的寝殿无异，让她恍惚回到了陈国。

“尧特意让工匠仿照陈国，希望能缓解公主思乡之情。”

“你……你不必如此！”叶青看着息侯为她所做的一切，想着等这段风头过后她便又一次逃离的计划，不禁心生愧意。

“公主不嫌弃息国弱小，不嫌弃姬尧身子羸弱，肯屈身嫁入息国，尧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他定定地看着她，只觉何其幸运，让他拥有如此美好的她。

“我……”他这样说她，让叶青更加羞愧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公主好好歇息，尧先走了。”他眼眸一弯，此时眼底的情意再没有一丝一毫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君侯慢走。”叶青低头，对他行了一礼。

待他走远，叶青看着四周与陈国无异的陈设，闭上眼，失神的靠在榻上。

无数个念头在心中闪现，却是毫无头绪，当真是心烦意乱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