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入息（一）

这一日，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与风送暖。

是众人都觉得的好日子。

叶青一身红色嫁衣，看着城外站着的息国迎亲队伍，只觉有些恍惚。

上一次妫莺出嫁，也是这般的场景，只不过这次来的人由蔡人变成了息人，而妫莺现在应该已到了蔡国许久吧，不知过得可好。

“公女，息侯派臣亲自接您入息。”只见息国大臣一袭深色的官服，袍袖上绣着金丝线的云纹，对着叶青恭敬道。

叶青点了点头，辞别了陈公与君夫人，就这样踏上了入息之路。

一路风尘，舟车劳顿，半月的路程，终于是到了蔡国境内。

“公女，前方就是蔡国国都了。”息大臣对着叶青俯首道。

“莺妹妹嫁入蔡国已有一月，也不知现在可好，翟儿，此番过境，我们可要去瞧瞧？”妫完在旁，对着叶青提议道。

其实，他私心是想多磨些时日，与翟儿再多待段日子。

“莺姐姐一向待我不薄，此番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是要去看看她。”叶青点头道。

“翟儿！”正在这时，远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叶青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妫莺！

她是专程来迎她的么！叶青莫名鼻子一酸。

“姐姐是狗鼻子么，怎么知道翟儿来了此地？”待妫莺上了前来，叶青捂唇笑道。

“好妹妹，我听说离陈那遭了劫匪，落了悬崖，还好你没事，可是吓死我了。”妫莺一把抱住叶青，“你们一入蔡境，宫中就知道了，我请示了蔡侯，在这专门迎你们入宫。”

“蔡侯？”叶青捂唇一笑，对着妫莺揶揄道：“蔡侯对姐姐可好？”

却见妫莺一愣，羞得低下了头，她也不知蔡侯对她是好还是不好。

想起与蔡侯正式见面成婚的那一日。

蔡侯见了她，面上的期待与欣喜一瞬转变为惊诧与错愕，虽然被他很快掩饰了过去，可她仍不知他为何会有那样的神情？

新婚夜，他待她很是温柔，平日里，也对她客气体贴。可是，她总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层什么，新婚夫妻之间的打情骂俏，你侬我侬，好像在他们之间，并不存在。

“姐姐害羞了呢。”叶青的一声打趣，让妫莺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

“好了，我带你们进宫，这些时日，我时不时思念在宛丘的日子，你们可要多待些时日。”妫莺不知为何，见了妹妹眼角又有了泪意，握着叶青的手，一同入了蔡宫。

蔡国宫殿的大门宽敞高大，由厚重的红檀木打造而成，门上雕刻着细腻的花纹，彰显着肃穆与神圣。

“夫人，蔡侯说公务繁忙，便不过来了。”方入了殿，就有一人前来向妫莺通报。

叶青只觉这人有些眼熟，又记不清在哪里见过，却见那人似是轻轻瞄了她一眼，随即目光变色，却又转瞬即逝。

“我知道了，让国君莫要太过操劳，注意身体。”妫莺对蔡侯身边的侍从回道。

“是，臣定转告大王。”侍从行礼，方才退下。

妫莺看着侍从离开，轻轻叹息一声，又拾起桌上的茶点递给叶青，笑道：“翟儿，这是你最爱的桂花糕，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还是莺姐姐好。”叶青接过，一口咬下，甜到了心里。

书房内，蔡献舞握着笔正描摹着画像，便听外面传来侍从的请安声。

“可看清楚了？”他笔下未停，语气平缓问道。

“国君，花朝节当夜，正是陈女翟。”侍从低着头，看了蔡侯一眼，终究还是吞吞吐吐道。

“什么！竟真的是她！”蔡献舞笔下一抖，画像上女子的面孔一下变得模糊了起来。

新婚当日，他才知道当日救下一见动心的公女并非公女莺，可事已至此，事关陈蔡和睦，他为一国之君，不能任性而为。

他瞒着妫莺，私下里让侍从去查，才知那陈宫中还住着一位前朝公女，只是已经许给了息侯。

他本心存侥幸，妫翟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她，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已已和她一辈子错过。

此刻她就在这蔡王宫里，和他离得这么近！

而他却不敢去见她，怕见了她便会忍不住强行留下她。

蔡献舞紧紧闭上了眼，“是我先遇上了她，为什么她却嫁给息侯……”

“国君，您要为蔡国大业着想啊，国君便是再喜欢她，如今，也要舍弃啊！”侍从怕蔡侯一怒为红颜做出什么傻事，连忙跪下恳求道。

蔡献舞看着地上的侍从，惨淡一笑，又看了看案上已经面容模糊的女子画像，揉作一团，轻描淡写道：“拿去烧掉吧！”

“是。”侍从抹了抹额上的汗，拾起地上的画像，好在国君还是理智的。

待侍从走后，蔡献舞无力地靠在椅背之上，那挥之不去的笑靥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试图将那抹笑靥从脑海中抹去，却发现那段过往已经深深扎根。

他惨白一笑，攥紧了拳，心中的苦闷与痛楚仿佛是一条缠绕不解的毒蛇，渗入了他的每一寸肌肤。

老天爷，你可真是会戏弄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