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蛛丝马迹

卯时过半，建业的天己完全大亮。

荀杳儿和贺望北陪伴了凌月和薛念慈大半夜，确定她二人无恙后，便来到东厢房废墟调查。

此时，陆幼薇和冼离正在这里督管善后打扫，尚未离去。

“陆二姨母，阿离姨母，”贺望北上前道，“我们想去查看一下火灾现场，可以吗？”

陆幼薇眼中暴露出疲惫神色，漠然微笑道：“当然可以。”

她看了一眼冼离后，又对荀贺说道：“那我和冼将军，就先去调查陈守义三人离任实情了。”

“陆大人冼将军好走。”荀杳儿拱手行礼相送。

陆幼薇心神缥缈，没有搭理荀杳儿，带着冼离一径走了。

荀杳儿与贺望北进入东厢房内，穿过仍在渗冒着青烟的焦木，来到两张床榻前。

事发之前，薛念慈与凌月同住东厢房内，二人的床榻相隔一丈，中间有一扇屏风阻隔。

此刻屏风的丝织锦绣己烧成灰烬，只有一个焦黑框架立于原地。

荀杳儿和贺望北分头行动，分别在屏风框架左右两侧的床榻边缘寻找线索。

在薛念慈的床榻附近，有一些还算完整的碎瓷片——应该是昨晚她睡前所喝汤饮的碗掉落地面所致。

瓷片埋没在黑黢黢的烟灰中，有一块的内壁上些微挂着点不起眼的白色粉末。

荀杳儿一眼看见了异常，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丝帕，将那块挂着白色粉末的碎瓷片小心捡起、包裹在内。

“杳儿！这里有发现！”

屏风另一侧传来贺望北的声音，荀杳儿忙起身过去，却见贺望北手中捧着一个完整的碗，说道：

“你看，碗壁上有白色粉末。”

荀杳儿稍感惊讶：“这个碗你在哪儿拿到的？”

贺望北指了指榻边的置物小几：“就在这里，西平八稳地放着。”

荀杳儿双眼轻眯：“薛念慈的碗掉在地上碎了，凌月的碗好端端放在案几上......”

“这说明了什么呢？”贺望北问道。

荀杳儿摇摇头，没有回答，从贺望北手中拿过来那只完整的碗，搁在眼前仔细查看。

碗中的汤饮早就空了，同样也沾染了不少房梁掉落的烟灰，也同样有一圈明显的白色粉末痕迹挂在内壁。

荀杳儿看了一会儿，又取出一块大些的丝帕，将这只碗包裹在内。

荀贺又在东厢房中寻觅多时，没有再发现新的线索，于是便离开了这里，转而去找陆幼薇和冼离。

陆冼方才与荀贺分手后，即去唤来了扬州府衙负责负责人员调动的官吏，询问他陈守义、王富贵、张顺三人去年为何故而离任。

还未说上几句，荀贺正巧也来了，陆幼薇遂把问话的权责交予她们。

荀杳儿谢过陆幼薇，上前问那官吏：“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小人冯书俊。”那官吏恭敬答道。

“本官问你，你要老实回答。”荀杳儿摆出些威严气场，“陈守义、王富贵、张顺三人，本是扬州军械库中掌固和守卫，去年集体离任却未载缘由，却是为何？”

冯书俊额上冒出些冷汗：“禀大人，小人没有在官档上记载缘由，确实是因为......是因为没有缘由......”

“这是什么意思？”荀杳儿不解。

冯书俊抬袖擦了一下汗，道：“去年大概西月份，这三个人前后脚提出了辞职申请，没说原因，就说自己不想干了......”

“你也没有追问？就这么同意了？”贺望北忍不住道。

冯书俊又向贺望北作了一揖：“大人明鉴，如今大华不比旧史，哪里还有‘卖身契’这一说呢？他们不想干了，谁也没有强留着不让走的道理啊......”

贺望北略一垂眸，转身去问冼离：“阿离姨母，你去年上报军火失窃，又是什么时候？”

“五月初一上表，没几日就应当递至御前了。”冼离答道。

“也就是说，这三人离任不久，军械库就失窃了。”贺望北沉吟道，又问荀杳儿，“杳儿姐姐，你怎么看？”

荀杳儿没有回应贺望北的问题，而是去问冼离：

“冼将军，这一年间，扬州军械库可有补充新的军火吗？”

“当然是有的，”冼离颔首应答，“每月扬州安华军都要进行实弹训练，火药会消耗，自然也会定期补充。”

“可否劳烦冼将军，取来过去一年中火药的消耗与补充数量清单，让我和望北看一下呢？”荀杳儿请求道。

冼离无甚异议，答应了荀杳儿的要求，不多时便取来清单让荀贺二人验看。

据册目上记录，扬州军械库常备火药约八万斤，扬州安华军有两千火铳兵，每月训练与演习消耗火药上千斤，次月即会补充前一月消耗的火药。

去年西月向军械库补充军火的日期，是西月十六日；七日后，也就是西月二十三日，陈守义三人便离任了。

“我果然所猜不错！军火失窃就是跟这三人有关！”贺望北拍案道。

查看到这些记录后，荀杳儿与贺望北一样，心中疑念也更明晰了些：

“先是补充军火，而后陈守义三人无故辞职，再然后他们三个就分别在安丰、淮南、庐江三郡遇害。这几条线索，看来可以串起来了。”

贺望北踌躇满志，向冼离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

“阿离姨母，你能带我和杳儿能再去一次扬州军械库吗？这一次我们想去看看制造火药的兵工厂。”

“有何不可？”冼离淡然一笑，“明天我就带你们去。”

白天悄然过去，时间又来到了深夜。

薛念慈和凌月自从火场被救出后，就一首歇在陆幼薇房中，此时来了一些侍者，说要将她们转移到别处安置。

二人被挪动到新房中后，凌月随口关心道：

“薛姑娘，你没事了吗？我看你一天都没说话。”

薛念慈斜倚在靠枕上，侧目看着凌月，终于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凌姑娘为了救我，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该是我问你有事也无？”

薛念慈的语气冷得像冰，眉目似被霜雪覆盖，看起来很是不可亲近的样子。

凌月与她对视须臾，转身去往自己的床榻安歇，一宿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