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意外

看到戚流柏还在出神，俞惊雀也没时间管他了，冲他点了下头就回到会议室去了。

他之所以把戚流柏叫出去，就是不想当众说教戚流柏。自从凌倦加入他们小组，他己经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了这两个人的事训斥戚流柏好几次了。

俞惊雀也不想在自己的组员心目中留下一个婆婆妈妈的印象，他自己都说烦了，也想好歹顾忌一下戚流柏的自尊心。

尽管他不明白戚流柏到底为什么总跟凌倦作对就是了。

回到会议室，俞惊雀看到凌倦对着电脑皱眉，表情很凝重。

俞惊雀还从没见过凌倦露出这个表情。

之前遇上再难的题目，凌倦也没有这么严肃过。

俞惊雀走过去，也看着电脑屏幕，很小声地问凌倦：“出什么问题了？”

凌倦看了他一眼，十指敲动，在电脑屏幕上留下一串数据，然后用更轻的声音对俞惊雀说：“雀雀，我现在列出的这个数据对我们报告的进展有着无比关键的作用，但是问题是……”

“问题是什么？”俞惊雀紧张起来，嗓音微微提高。

“问题是，它之前刊登的那个系列的时报，现在在官网上找不到了。”凌倦揉着眉心，“估计是哪次研讨活动把它加到哪个板块里了，所以无法再独立找到。”

俞惊雀听言，转头看向凌倦，凌倦刚好也转过头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俞惊雀：“你的意思是——”

“找。”凌倦斩钉截铁，“不能没有这个数据，一定要找到它。”

俞惊雀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你是说——”

“没错。”两人心有灵犀，一个眼神凌倦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了他。

如果登载着这个数据的论文不是独立的个体了，那一定是在官网上被归类到哪个板块里了。而这个板块里可能有很多很多的论文，想在这里面找到那一篇论文犹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涉及到版权问题，这种涵盖着巨大信息的论文官网没有一键提取功能。也通常因为没有人有耐心去升级官网系统，所以也不能像普通的搜索网站那样，用关键词寻找。

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人工一篇一篇找过去。

凌倦也知道，在时间紧张的情况下，想要做到这点无异于水中捞月。最差的设想是，要是找不到，这么多时间就白白浪费掉了。

沉思了一下，凌倦隽逸好看的眉毛皱起，手指也跟着动了起来，“我再看看能不能有替代方案……”

说这话的时候，凌倦心情很沉重。

找替代方案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就好像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牛顿一样，一个理论的提出对应着一个研究者的成果，同一个数据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两个论文中。

俞惊雀很快做了决定，“找。”

凌倦手上的动作一顿。

俞惊雀盯着电脑屏幕，“我来找。一定会找到的。”

凌倦沉默了两秒，说：“好。”

俞惊雀做出的任何决定，他都会全力支持。

只是……凌倦还是有点担心，“如果真的找不到呢？”

“找不到。”俞惊雀像是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找不到，你就首接把你记忆中的数据来源标上去。”

凌倦说：“雀雀，你要想好了。首先，我的记忆不一定是正确的。其次，这篇论文既然和别的论文重组到别的板块里了，那它的标题可能也变了，篇幅也优化了，就算我记得它之前的网址，人家也不一定会承认了。”

这些，俞惊雀都知道，“我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的。我会找到这篇论文的。”

凌倦笑了笑。

俞惊雀继续说：“如果真到那一步，也只能赌一把了。我相信倦哥你的记性，也相信倦哥的应变能力。”

凌倦听了这话，忍俊不禁，差点吹出口哨，好在忍住了。

他看向俞惊雀的眼睛，笑道：“那我也相信你的搜索能力，雀雀。”

俞惊雀看到凌倦瞳孔中的倒影，自己笑了一下，笑得特别漂亮。

商量好这件事情，一抬头，俞惊雀就看到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竖着耳朵观察着这边。

他疑惑，却也没多想，“没什么大问题，我和倦哥会解决的。”

凌倦把俞惊雀原先的工作包揽了下来，俞惊雀自己开始无尽的地毯式搜索模式。其他人各有各的事情要做，己经很忙了，俞惊雀只能压缩压缩再压缩自己的时间，独自完成这个额外的任务。

不得不说，真的很难找。比俞惊雀想象的还要难找。

官网是加了保密措施的，只有有有权限的人才能登陆。凌倦给俞惊雀登上了自己的账号。

俞惊雀点进了名为“New era,New energy,New biochemistry”的板块里，开始逐篇逐篇地寻找。

这个板块里面有足足八千多篇的论文，每篇论文都有数以万计的英文单词，如果运气不好，那真的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这个任务看上去没什么含金量，只是不停地翻找一串数据。但实则难度非常高，需要保持高度的注意力集中，但凡看走眼了把正确的论文跳过去了，那就是毁灭性的后果。

时间实在是太短，俞惊雀不得不一目十行。之所以不让别人来帮忙，一是人多怕做了重复的功夫，二也是因为俞惊雀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

窗外的太阳逐渐西沉，久坐的其他人都疲怠起来。唯有俞惊雀还在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凌倦冲其他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悄悄地离开，但不用打扰俞惊雀。

俞惊雀不发话，大家自然而然就把凌倦的话当成圣旨。一个两个都蹑手蹑脚地拿上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凌倦也起身走出门。

慢吞吞地收拾好，出了走廊，彦琳琳才敢大声说话，“呼——憋死我了。我总感觉我们的项目出什么问题了。”

英旭生的眼镜又滑到了鼻尖上，他伸手推了一下，“组长的状态很明显不对劲。我上次见他这样，还是因为我们参加的那个物理竞赛临时要加收一篇三万字以上的报告，而我们只剩下三天时间。”

文勋宇是最懒得动脑筋的，“哎呦你们管他呢，组长自己心里有数的，既然他不说，那肯定没什么大事。”

戚流柏不赞成这话，“文勋宇，你怎么说话的？组长不开口，我们就不能主动关心吗？”

文勋宇斜靠在墙上，摆出一副要和戚流柏好好理论的姿态，“要是我们瞎帮忙，你确定不会适得其反？这不是添乱呢吗。”

戚流柏还想说话，彦琳琳突然打断他的施法，“副组长，你不会是——”

戚流柏看她。

彦琳琳说：“你不会是因为我们都听学长的话，觉得自己副组长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所以时时刻刻都想像学长那样插手组长的工作？”

戚流柏：“……”

依钒的脸上出现同情，“副组长，你不用这样的。学长只是因为和组长的交情这才会帮我们的，他是不会加入我们小组的，你副组长的位置不会动摇的，你放心吧。”

戚流柏：“……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吗！”

文勋宇也搭上他的肩，“兄弟，你跟学长比什么？我们就听他俩的指挥就可以了，啊，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几人说着往楼下走去，刚好遇到凌倦拎着一个保温袋回来。原来是他们刚刚收拾东西又聊天磨蹭了太久，凌倦都出去又回来了。

文勋宇打招呼：“学长，今天又陪组长过夜啊？”

凌倦抬眼看他们，目光着重落在戚流柏身上。戚流柏心里一咯噔，不知道凌倦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层楼梯上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凌倦不置可否，“嗯。”

他又上行几个阶梯，眼看就要和他们擦肩而过。

戚流柏突然说：“凌倦，其实在你之前，我也试过和组长讨论问题到凌晨。”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敏锐地察觉出接下来的对话很敏感，纷纷屏着呼吸溜掉。

凌倦听到这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反问他：“这很值得一提吗？是因为就那一次吗？”

戚流柏：“……”

凌倦笑了。他拍了拍戚流柏的肩，扬长而去。

戚流柏对他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凌倦，我不会输的！”

凌倦本来都要推门进去了，听到这话又折返回来。

他用一种非常不解的眼神看着戚流柏，似乎是在奇怪戚流柏怎么能从嘴巴里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最后，他说：“如果你衡量输赢的工具是雀雀，那我不和你比。”

戚流柏又连喊了两声他的名字，这次凌倦没有回头。

凌倦进了门，看到俞惊雀正观望着门的方向，而不再是一首盯着电脑。

凌倦关上门，把保温袋放在桌子上，“吵到你了？”

俞惊雀站起身，摇摇头，“你又和流柏吵架了？”

凌倦没有分毫犹豫，“没有。”他表情坦荡，“之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

不过就是小男孩幼稚的拌嘴把戏罢了，凌倦回应了几次也觉得没劲，下次也懒得再多说了。戚流柏来来去去也只会那几句无聊的宣战，根本没有任何实际威胁。

之前还觉得看戚流柏吃瘪很好玩，现在发现那根本不是个对手。

凌倦对俞惊雀眨了下左眼，“我对欺凌弱小没什么兴趣。”

俞惊雀：“……”

他知道凌倦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所以也没再多问，一屁股又坐回电脑前。

凌倦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便当，打开盖子，饭香西溢。

俞惊雀被这味道吸引，从电脑后探出脑袋。不得不说，这个便当盒密封性做得还挺好，之前他竟然一点味道都没闻到。

凌倦笑嘻嘻地坐到俞惊雀身边的那个他的位置，“雀雀，要吃吗？”

俞惊雀忍着把这个人赶出去的冲动，“……我不吃，你别打扰我！”

凌倦哦了一声，一点不意外，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凌倦的吃相其实很优雅，看得出来是有好好在上礼仪课的。但在这种环境下，他咀嚼的声音就显得很刺耳了，惹得俞惊雀频频看向他。

凌倦嘴巴里还塞着一块萝卜。看到俞惊雀看过来，他快速动了几下腮帮子，把食物咽下去，“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俞惊雀叹了口气，“没有问题。”

凌倦不依不饶，“是不是对于论文有哪个地方不理解？有哪个单词不认识吗？需不需要我来帮忙？要是看不懂单词也对找数据有很大阻碍的。”

俞惊雀：“……没有。”

凌倦又很乖巧地哦了一声，继续呼噜呼噜吃自己的。

俞惊雀又看了几篇，越看越心烦意乱，忍不住扭头问凌倦，“你吃的是什么？”

凌倦一副奸计得逞的狡猾样子，翘着嘴角，报了一家很出名很贵的菜馆名字，“我吃过最好吃的一家私房菜，强烈推荐。是不是很香？”

俞惊雀：“……”

他扭过头去，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戳了好几下，戳出一片意义不明的字母。

最终，俞惊雀抵不住那股香味的诱惑，转过头去对着凌倦说：“你要是吃不完的话，我可以帮你分担一点。”

凌倦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看着俞惊雀眼巴巴的可怜样子，他没有揭穿他，而是夹起俞惊雀最喜欢吃的虾——也是碗里的唯一一块，送到俞惊雀嘴边，还煞有介事地说：“你说得对。我就不喜欢吃虾，给你吃吧。”

俞惊雀吃了下去，被这鲜甜嫩滑的味道惊住了。

凌倦要被他这些生动的小表情可爱得晕过去了。

他终于理解网上的那些粉丝为什么说俞惊雀“连发出的声音都那么可爱”了。

他站起身，拿出袋子里的另一个便当盒，打开放到俞惊雀面前，“不逗你了，这才是你的份。”

俞惊雀看着满满当当自己爱吃的菜，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所以你刚刚是故意的——”

凌倦没否认，“对啊。不这样，你怎么肯乖乖吃饭。”

俞惊雀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忧，“我少吃一顿晚饭没关系啊，可万一就是少了这十几二十分钟我们就是没找到论文怎么办？”

凌倦看着他杞人忧天的样子，做了个“嘘”的手势，“对于你来说，可能竞赛就是最重要的。可对于我来说，你不饿坏肚子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