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请教

人在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许久竞赛之后，猛然一抬头，发现外面已经夕阳西下了。

马老师率先提出：“不然今天就到这吧，竞赛还有一个月呢，这种事情急也不急不来。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先回去吧。”

蔡老师说：“也好。明天大家直接去我的实验室吧，光说不做怎么行。我那儿的器材比学校的好。”

戚流柏站起身给两位长辈开门，然后转头问俞惊雀，“组长，我送你回去吧？”

俞惊雀仍然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你先走吧，我……我还有点事。”

戚流柏没有多问，“哦，好吧。正好马老师还欠我一顿饭。”他冲着屋内剩下的两人挥手道别，“学长，组长，走了啊。”

凌倦早就想走了，打了个哈欠就站起身大大地伸着懒腰，“明儿见。”

戚流柏已经松开握着门把的手去追马老师了，房门缓慢地回弹回来关上。凌倦走过去，将手放在其上，正准备用劲——

俞惊雀突然轻声开口叫住了他：“学长。”

他的声音有点小，凌倦差点以为自已听错了，回过头确认道：“嗯？你在叫我吗？”

俞惊雀两只耳朵都红了，但他不再像刚刚那样眼神躲躲闪闪的，而是总算敢抬起头看着凌倦的脸，声音也提高了，“对。学长，您方便稍微留一下吗？我还有点不懂的问题……想请教请教你。”

凌倦盯着他两只耳朵看了半晌。

今天俞惊雀穿的是一件高领毛衣，衣领周边还围着一圈毛绒绒的装饰，把耳朵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一点耳朵尖。不过这并不妨碍到眼力好的凌倦看到这耳朵白里透红的可爱，陷在一片白色的绒毛里更加显眼。

俞惊雀皮肤白又薄，外面的余晖斜射进来落在他半边侧脸上，那只耳朵便又染成了一层金灿灿，看起来更透红了。

凌倦逼着自已把眼睛挪开，面色如常地笑着说：“好啊。组长有什么问题，我当然是知无不言的。”

俞惊雀没发现他的异样，听言一脸欣喜地拿起那叠资料，“就是这个地方……学长你看，按照马老师的说法，这个材料的直径在1.2到1.8厘米之间都可以。可是我总感觉在这么精细的算法里面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容错空间，这个数据是不是有问题？”

凌倦已经走回了桌子边站定，他扫了一眼，“没看出来啊，组长还挺敢于挑战权威的。这数据可是登上过纽约时报的，是实打实验证过的。”

俞惊雀鸦羽般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是吗……可是我觉得不对。”

凌倦居高临下地看着俞惊雀的脸，“组长的数学感还蛮好的。”

俞惊雀有些不好意思，“学计算机的……直觉吧。”

凌倦顺手拿了放在教室里的一叠空白草稿纸，扯了一张纸就写下几个公式，“其实我一开始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也产生了这种疑惑，所以我动笔算了一下，用的都是最原始的公式，这样虽然计算量大，看上去有些舍近求远，可是得出来的却是最真实的结论。”

俞惊雀期待地问：“那后来呢？”

凌倦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把纸往俞惊雀面前一推，“自已算。”

俞惊雀：“……”

这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他了……他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呢！

凌倦又从马老师给的厚重的一叠资料里找出零星几张，“要是不懂的可以看这几张纸，都是和这些公式有直接关系的知识点。组长，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想要满足自已的求知欲，还是自已动手来得比较好吧？”

俞惊雀听得一愣，抬头就看见了凌倦盈满笑意的眼睛。

凌倦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难道组长不觉得，自已算出来的成果更有成就感、记忆更深刻吗？”

俞惊雀又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有些黑了，“可是……”

凌倦起身去把窗帘拉上了，“没关系，我陪着你。”他看向俞惊雀，笑得有些坏，“组长……不会怕黑吧？嘶，那组长玩起恐怖游戏来会不会被吓哭啊？”

俞惊雀的脸上差点挂不住，“没有的事！一个成年的大男人了怎么会怕黑。算就算。”

说罢，他就低头开始算起来。

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来“啪”的一声，俞惊雀吓一大跳，手里的笔差点被自已捏断。

原是凌倦开了灯，他指了指俞惊雀头上的灯，“组长，这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也不寻思多开盏灯呢，伤到眼睛了多不好啊。”

俞惊雀：“……”

他差点都要以为是自已的心跳声已经大到这个程度了。

凌倦刚刚听马老师讲的时候就差把无聊俩字写脸上了，这会等俞惊雀算数他倒是不嫌闷了，也不玩手机，就这么抱着胸杵在那儿看着俞惊雀。

相比起凌倦潦草的字迹，俞惊雀写得很工整，一排一排的齐得跟拿尺子比着写出来的似的。

跟凌倦的字一对比……就显得更整齐了。

虽然是一边学一边用，但是以俞惊雀的聪明他掌握这几个公式掌握得很快，计算速度也肉眼可见地快了起来。

凌倦的视线从俞惊雀手底下压着的草稿纸上飘远，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没个落点，又黏回了俞惊雀身上。

俞惊雀坐得很端正。他从来不跷二郎腿，也不含胸驼背，脊背永远都是笔直的。就连思索的时候，也只是轻轻皱眉歪头，姿势在这种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都不会乱一下。

俞惊雀真的被俞家人养得很好，清贵得像现在外面逐渐洒下的月光。

小王子。凌倦没由来地想起一个名词。

美人，凌倦见过很多。但是长成俞惊雀这样的，他从初见心脏就跳得很快。

俞惊雀说得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好看的事物呢。

就连凌倦这个比电线杆还直的直男，都忍不住对俞惊雀有几分特殊的照顾。

尤其是，俞惊雀真的很乖。他仰着脸求情的时候，眼底的诚恳让人可以一览无余，简直没什么人能忍心拒绝他。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凌倦回过神，摸出手机查看消息。

是伍搏发来的。

伍搏：恭喜倦哥，答辩通过了，又一个国奖收入囊中。主办方那边叫人去拿奖拍照，你怎么说？

凌倦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惊讶，更没有惊喜。他动动手指：叫人去拿。钱打我卡上。

伍搏：得嘞。

伍搏：昨天你不是答应我今晚出来玩吗？人呢？

伍搏：[定位·叙利伯亚大酒店]

凌倦：我缺席还需要通知你？

伍搏组局通常都是叫一大帮人，除非是特殊说明了。凌倦本来就不喜欢那种场合，这伍搏是知道的，就算去了也会很快走掉。

伍搏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估计又是戏瘾犯了。

凌倦没再回，看也没看，把手机放到一边，趴到了桌子上，声音里充满疲惫，“我睡一会，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叫醒我教你，不用害羞。也不用急，大不了在这睡一晚。反正明天没课。”

俞惊雀乖巧地点点头。

凌倦是真的累了。没几分钟他的眼睛就闭上了，胸膛均匀地起伏着。

俞惊雀发了几秒呆。

凌倦的眉眼凌厉，双眼皮在下眼尾处斜斜地划出去一道，这样的眼型好看是好看了，但却让他多了一股杀气，只要低眼无论看谁都感觉凶巴巴的。

不过还是很好看的。就算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黑社会，也是个帅帅的黑社会！

不对不对。俞惊雀如梦初醒地摇了摇自已的脑袋。

他对着一个男人的长相在评头论足什么啊。他是疯了吗。平时连美女都不多看一眼的一个人……真是罪过罪过。

俞惊雀在心里嘲笑了自已一下，继续低头猛算。

以他的基础，他怎么也不能算出个准确的结果，只能凭借着感觉大概估算。

不过这也足够用了。

至少他算出来了，1.2到1.8厘米的这个区间根本不能很好地完成这个材料。甚至极有可能完不成。

他刚想叫醒凌倦，看见凌倦的脸又犹豫了。

凌倦学长看上去……好累啊。

他合上了眼睛睡觉，可眉头却怎么也不松开，极为浅地皱着，疏离感是少了，又多了几分脆弱和忧愁。

凌倦也会有解决不了的事吗？

俞惊雀觉得凌倦很厉害。是他从小到大见过最厉害的人。甚至比自已的哥哥还厉害。

听说他是金融系的霸榜年级第一，年年拿奖学金，早就已经被本校导师争相保研。又拿过很多奖，专利都不止个位数。还听说他运动也很厉害，篮球和射击更是绝佳。游戏也那么厉害，就连职业选手都只能暂避锋芒。

这样的人……完美得让俞惊雀有些害怕。

像个机器人。

像个没有自已的爱好、什么都要学好、逼迫自已要成为一个完美的模板的机器人。

俞惊雀被自已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时，凌倦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俞惊雀探究的眼神。

他笑了笑，坐直身，沙哑着嗓子问：“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