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还是这般痴傻

谢成岭在银杏树下站了许久，直至东方既白，他这才回了镇国公府。

他刚踏入长青院，便在屋外看见身着华服的邓婵和她身边的婢女站在廊下，一脸殷切地看着他，似乎已在这儿等了许久。

“少帅，因皇后有喜，陛下特在宫中设下祈福宴，日子就定在今日。”谢一在旁提醒。

谢成岭大步跨向院中，在经过邓婵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以后，莫要来长青院，这里不需要有人侍候。”他声音清淡，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邓婵颔首，“妾身在院外等您。”说着，规规矩矩地朝谢成岭行礼后带着婢女走下台阶。

皇后出身谢氏，与先镇国公谢宁一母同胞，是谢成岐和谢成岭的姑母。

魏后谢善窈及笄后便嫁给了青梅竹马的魏帝，素日里虽不经常与谢家兄弟见面，但却将他们兄弟二人视为亲子，对他们格外宽容溺爱，后来更是将她膝下唯一的女儿魏青霓嫁给了谢成岐，只愿亲上加亲。

魏帝子嗣单薄，自魏后所诞的嫡长子魏稷于三岁时早夭后，便只得魏桓、魏青婳这一子一女。如今魏后不惑之龄怀有皇嗣，着实不易，遂魏帝与魏后格外重视这一胎，故设下这祈福宴，只为给魏后腹中龙裔增福添寿，望皇嗣能顺利出生，平安长大。

待祈福仪式结束后，众人这才纷纷入席。

宴席散去，魏后将谢氏兄弟二人及其家眷留在了福坤宫中。

魏后虽年过不惑，但因保养得当，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有几，眉宇间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气与美艳。

“霓儿，今日怎么没见着谢琼和谢珥，本宫怪想他们的。”魏后虽已换下繁琐奢贵的华服，但举手投足间仍带着浸入骨子的端庄威仪。

魏青霓颔首示礼，缓缓开口：“那两个皮猴儿太过闹腾了，儿臣怕他们惊扰了母后的胎，故没带他们过来。”

“你太过谨慎了，本宫自小习武，身体底子还在，没你想的那般柔弱。”魏后慈爱地看向魏青霓，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魏青霓走上前，坐在了魏后身边。

魏后握着魏青霓的手，看着她面色红润，便知她日子过得不错，“看来，成岐待你是极好的，竟比在宫中时还要看得圆润些。”

“母后。”魏青霓娇羞一笑，眼神不自觉地朝谢成岐看去。

谢成岐垂眸，淡笑道：“姑母是不知，她睡前总爱食些饵饼，我怕她食多伤身，便不让她吃，谁知拦都拦不住，还要同我生气。”

“成岐！”魏青霓面色骤红，语气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恼。

谢成岐笑而不语，捻着佛珠的手指不自觉地放慢了许多。

魏后见谢成岐逐渐从失去行动能力的阴霾中逐渐走了出来，甚感欣慰。

但当她的目光移到心不在焉的谢成岭身上时，心头不禁生出几分酸涩，“成岭此番好不容易回京，可要好生陪陪蝉儿。她一人不易，你该心疼她，起码给她留个孩子，你不在京师时，也能让她有个伴儿。”

邓婵眼神闪过一瞬错愕，转头看向谢成岭。

“兄长二十有五才有的琼儿，侄儿去岁才在北境举行的冠礼，实在不着急。”谢成岭脸上挂着坦然的笑意，对魏后方才所言不以为意。

魏后闻言，脑海里不由得想起若干年前谢成岭拉着容令沅在普陀寺外上香的场景。小小的人儿自已都没有长大便想着要与容令沅有一个像她的女儿，虽是稚言，但那清澈双眸中的真挚与欢喜却让她感到无比炽热。

谢成岭不愿生子，只怕是因为孩子的母亲不是那个人。

只可惜，世事无常，幼时的希冀与情意终究成了镜花水月梦一场。

魏后轻叹一声，语气无奈，“罢了，本宫也不逼你了，只是以后你莫要同那容家姑娘走得太近，有些人，有些事，该放手了。”

话落，众人面色均是一沉，各有所思地看向谢成岭。

容令沅与谢成岭之事在镇国公府内不是秘密，就连邓婵也深知谢成岭对于那一位的情意，只是她不曾想，今日魏后会堂而皇之地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提及。

看来，皇家对于此事的容忍已至极限。

谢成岐眉宇微蹙，神色复杂地看向魏后，开口替谢成岭开脱，“姑母且放心，那容家姑娘如今已离府。助她脱困已是国公府对她最后的仁慈，以后，她与谢家再无瓜葛。”

“如此甚好。”魏后神情慢慢放松下来，眼神落在谢成岭身上，“成岭，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有时间，你该看看身边之人。”

邓婵紧紧捏着帕子，一时间如坐针毡。

谢成岭不点而朱的菱唇扬起一抹俊朗的微笑，神色坚定地看向魏后，“姑母，我对沅沅的心意从来没变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变。”

“你说这话，将蝉儿置于何地？你已有妻，难不成真舍得容令沅做妾？你以为凭借她的性子，她会允你？！”魏后愠怒，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压迫。

“母后息怒，成岭并非这个意思。”魏青霓连忙出声解释。

谢成岭倒是满不在乎，起身向魏后行了个礼，声音清冽低沉，“侄儿的妻，从始至终只她一人。侄儿还有公事要办，就不叨扰姑母了，侄儿先行告退。”

“放肆！”魏后怒不可遏，看着谢成岭的背影气得面色通红。

邓婵见此，连忙行礼告退，追了出去。

魏后看着邓婵并无太大反应的模样，一脸审视地看向她离去的背影。待她想明白后，忽地看向在旁沉思不语的谢成岐。

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原本想着这几年他在北境会多少有些长进，没成想，一丁点儿没变，还是这般痴傻。”魏后语气中透露着几分无奈，略带可惜地看向谢成岐的双腿。

谢成岭离开后，谢成岐同魏青霓也没有久留。

在回去的路上，魏青霓心绪不安地牵起了谢成岐放在膝盖上的手，语气担忧，“成岭今日这一出，怕是真的惹恼了母后，父皇那边怕是也要瞒不住了，我们难道真的要袖手旁观吗？你该知道那容大姑娘对成岭是何等重要，她——”

“霓儿，自容令沅选择与姜凛和离的那一刻，她的命运便已注定。成岭他一旦踏上那条道路，便不能有软肋，更不能有致命的软肋。”谢成岐打断了魏青霓的话，迟疑了一会儿后，给了魏青霓一颗定心丸，“不过，我已留她一条活路，能不能走得通，还是要靠她自已。”

魏青霓眼睛一亮，语气中带着几分急迫，“你是指，秦王？”

谢成岐笑而不语，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