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混世魔王回来了

当容令沅牵着魏旭到后堂与众人一起用饭时，沈青与满月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反而是随魏旭一起来到抚州的挽玉和琼玉两个人见到此情此景，竟不约而同地垂下了头，眼睛里净是些容令沅看不懂的东西。

沈青他们或许不知，但跟在魏旭寸步不离的挽玉和琼玉心里清楚得很，自容令沅一声不响地离开京师后，她的名字便成了整座城的禁忌。

一向温文尔雅的玉面帝王一改做事风格，在处置罪臣，清肃朝堂上雷厉风行，手段狠辣，性情诡谲地让人难以捉摸。

曾经一位在祈年殿打扫的宫女不小心动了他放置在桌案上的画卷，被杖责二十后削去手脚赶出了皇宫。

刑部侍郎钱冲因重提先皇旧案，在回府途中被失控的马车撞断脊柱成为废人……一桩桩一件件，旁人不知其中因果，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看着之前不苟言笑的魏旭脸上重新出现笑容，两人只觉隔世。之前对容令沅的偏见也在此刻烟消云散，所以不敢再以之前的想法与眼光看待她。

毕竟，年轻帝王有多在意这位心上人，他们都看在眼里。

“陛下，何时启程？”挽玉恭敬地向魏旭与容令沅作揖。

“你也要离开？”沈青试探性地开口。

容令沅点了点头，略显尴尬地松开魏旭的手，坐到了沈青身前，“阿姊，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孩子吗？”说着，容令沅俯在沈青耳畔，小声道：“阿旭说，不限制我的自由，两年后跟我走。”

沈青一脸诧异地看向魏旭，当看到他侧颈处那抹红痕时，忽然扑哧笑出了声，“也好，正巧我和满月打算开一间分店，既然西街那家铺子拿不到地契，那就麻烦陛下在京师给我们选个好地段儿了。”

挽玉和琼玉听此调侃，习惯性地冷汗直冒，但一想到容令沅在旁边，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果然，他们在魏旭脸上并未看到厉色，反而瞧见了许久未见的愉悦。

“自然，只要是沅沅想要的，都给。”魏旭宠溺地望向坐在桌边向他招手的容令沅，大步跨向她。

沈青与满月对视一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狡黠。

这半年来，容令沅虽每日没心没肺地说说笑笑，但身为她身边最为亲密的姐妹，怎么会察觉不到她凭栏醉卧时眼底的孤寂？又怎么察觉不到，她为何对着那个叫谢赟的商人之子出神？

当容令沅等人要去京师开分店的消息传出来，清月坊的众人都依依不舍地前来送行。

朝中事务繁忙，最近北面又逢雨水季节，难保不会出现洪涝灾害，是以魏旭等人不敢耽搁，待容令沅和沈青交代好具体事宜后的第二日，就连夜出发，赶往京师。

容令沅将包袱扔给满月，一进马车就被魏旭拉进了怀里，他一脸阴沉地拿出湿帕给容令沅擦手。

“你这是干嘛？”容令沅明知故问地瞥了一眼，嘴角噙着坏笑，慢慢靠近魏旭，“阿旭，醋着了？”

“他看你的眼神不清白，你以后离他远一些。”魏旭一想到那个叫听月的男人在临行前碰了她的手，他心中就烦闷地很。

“若他不是你的人，朕会砍了他的那双爪子。”

容令沅微微一愣，仔细打量着他的眼睛，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模样，心底涌出了几分好奇，“以往你最见不得我整日里喊打喊杀的，怎么如今我气性小了，你倒跳出来做昏君了？还是个为美色迷惑的昏君。”

魏旭眼底的厉色一闪而过，忽地扼住容令沅的手腕，将她抵在马车车壁上，声音浸着丝凉意，“怎么，朕若是昏君，沅沅就会弃了朕？”

容令沅挣脱他的桎梏，指尖轻轻滑过他如玉的侧脸，毫不退让的伸手圈住他的脖颈，“陛下莫不是忘了臣妾可是杀人不眨眼，名声尽毁的恶妇？若陛下是昏君，那臣妾愿意做那个与陛下共赴地狱的妖后，怎样？”

容令沅红润的朱唇轻轻拂过他的鼻梁，眼尾那抹红晕将她那本就微微上挑的眼尾衬托地更加妩媚。

一声“臣妾”，让魏旭的心悸动不已，眼底的寒意渐渐散去，修长的大掌掐住她纤细温软地腰身，俯身轻咬着怀中女人的唇瓣。

“你这个样子，以后只能朕看见。”说着，魏旭粗喘着气扣着她的后脑勺便俯身含住了她那的唇。

直至两人红了脸，乱了衣衫，这才舍得松开。

搂着怀中不已的娇儿，魏旭一扫之前的酸意，牢牢地将她按在了自已的怀里，如哄孩童般将她哄睡。

听着怀中人儿逐渐平稳的呼吸，他淡漠的眉眼间流露出这半年来少有的温柔。

他轻轻地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静静地看着那张让他思之如狂的脸。

他后悔曾经的自已曾想放她离去，一想到曾经放开过他的手，他就感到后怕不已，他差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他最在乎的人，差点失去自已原本可以拥有的珍宝。

若非意外得到了那封信，得知他的沅沅原来也想着他，他恐怕到现在也没有勇气走到她的面前带她走。

一想到那日在密室下她说出的那些话，他的心都痛得难以自拔。可笑的是，也正是那些话，弥补了她离开后如死寂般空如黑洞的心。

若是十年前有人告诉他，他有朝一日会舍弃自由，成为北周的帝王，他信。

但若是有人告诉他，将来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满手沾血，只怕她前路孤独没人陪伴，他万万不信。

可如今，他正在这么做。

既然自已改变不了她，那便换个方式，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不论对错，他都会陪她。

这段感情或许是错的，是天地不容，是畸形的，但他万死不悔。

在来此之前他已做了做坏的打算，谢成岐与宣重碧也曾阻止他将沅沅带回京师，他们都说京师不适合沅沅，在这儿只会给她徒增杀孽。

可他不怕，因为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需要动手的，他来。罪恶，他来背。

但令他惊喜的是，现在没了家族仇恨包袱的沅沅，早已没了以往的乖戾。

他喜欢这样的沅沅，很喜欢，很喜欢。

半个月后，当魏旭牵着容令沅的手跨进皇宫时，容令沅回来的消息一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师的大街小巷。

“我亲眼看见的陛下屈尊，亲自将容才人抱进长乐殿的，千真万确！”

“自她出宫后，陛下再也没踏足后宫，就算进了后宫，也只在长乐殿待着。想来，容才人这是要复宠了。”

“万万不可让容氏再入后宫，否则，前朝不安啊。”

“如今陛下短短半年就将大权独揽，已成气候。我等即便死谏，也难以撼动陛下想法。”

……

“听说了没，京师的混世魔王回来了！”

“什么？容令沅回来了？”

“嘘，那位的名讳，我们平头百姓的怎敢宣之于口。听说，陛下要立她为后。”

后宫、前朝、街头小巷这几日无一不在讨论谣传着容令沅回来的消息。

曾经在后宫找容令沅麻烦的林月、朱珠一听说长乐殿的主人回来了，一时间寝食难安，连着两天唤了三次太医请平安脉。

他们在旁坐立难安，容令沅倒在长乐殿玩得自在，趁着魏旭下朝的功夫，两人关起门造起了秋千。

沈青到达京师后先回了趟山寨，住了几天后，打算进宫去与容令沅和满月商量选店铺之前去见见孩子。

哪知，当夜她潜入文国公府却看到了一个让她震惊不已的画面。

原本该在长乐殿陪伴容令沅的魏旭，竟亲身教导一半大孩童练字，而他的身侧则站着一个貌人。

烛光温润，打眼一瞧，沈青脑海里突然蹦出“相夫教子”“一家人”这几个字眼。

这一幕的冲击着实让沈青失了主意，她也顾不得近日来的目的了，慌忙从墙上翻下逃离了这里。

她现下脑袋一片混乱，紧张之下竟开始怀疑她方才是不是眼花？

“要不要去告诉沅沅？”

“若是误会呢？不行，不行，我得回去看个清楚。”沈青喃喃自语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了许久的宣重碧。

“看清楚什么？”宣重碧温润的嗓音从沈青身后传来，让她如梦惊醒。

沈青驻足，缓缓转过身。

当她看清身后男人的那张脸时，才意识到方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魏旭与宣重碧确实有事情瞒着容令沅。

宣重碧一早就发现了墙头上的沈青，之所以没有阻拦，不过是觉得这件事早晚都要暴露，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没必要牵连他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相信沈青这次会站在他的这一边。

离开了人多眼杂的闹市，宣重碧将沈青带到了一间茶舍。

茶气袅袅，看着在那儿时而心虚，时而愤懑的沈青，宣重碧嘴角勾出一抹温润的笑意，直到沈青坐不住了，这才缓缓开了口：“若是为了容令沅好，就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她。”

宣重碧的一番话彻底肯定了沈青心中的猜想。

“所以，重华苑里面的那对母子俩是陛下的女人，和二字？”沈青狠狠咬着牙，放在茶桌两侧的手紧紧蜷缩在一起。

宣重碧知道她这是真动怒了，似安慰般握住了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这件事，怪不得陛下。”

“怪不得？”沈青冷冷一笑，倏然甩开了他，“若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我绝不会写那封信，绝不会同意让沅沅回来！”

“啪！”的一声，两人之间的茶案瞬间被沈青一掌劈开两半。

眼见沈青要走，宣重碧顾不得被茶水烫伤的胳膊，伸手就将她圈在了怀里，沉稳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灼，“那孩子今年已满十一，陛下算不上背叛容令沅，再者，你若将此事告诉她，你想过会给她带来什么吗？你最是了解容令沅的性子，难不成你真想让她成为史书上人人喊打的祸国妖后吗？”

一听到容令沅的名字，沈青停止了挣扎。

宣重碧知道她已经冷静下来，接着解释道：“陛下十七岁，还是秦王的时候，阴差阳错饮用了母亲给我准备的酒水，那酒水中被掺了见不得人的东西，这才有了你看到的那个孩子。那女子是个聪明机敏的，当她意识到与他发生关系的人不是我后，怕被灭口，便趁夜扯了陛下的腰牌连夜跑了。后来，我们也暗地里寻过那女子的踪迹，可却没有任何消息。直至，直至五个月前，她带着孩子和信物找上了文国公府。”

“你们确定，那孩子是陛下的了？会不会是那妇人为了荣华富贵混淆皇室血脉？”

“已找太医验过，确实是陛下的血脉。”宣重碧看着沈青眼中那希冀的光慢慢暗下，心疼不已，可为了能将此事按下，他还是选择将真相和盘托出，“阿青，当我之事母亲之所以不再反对，也是因为——”

“因为你拿这件事情做要挟，你母亲怕此事传出，坏了你文国公府的名声，所以这才同意你和我交往。”沈青哪里还听不出此事原由。

原来，是文国公夫人为了阻止宣重碧和自已在一起，所以对自已亲儿子下了药，意图分开两人。哪知那杯本该被宣重碧饮下的酒水，进了陛下口中，这才有了后面这些污糟事。

这一来二去，沈青倒真拿不定主意了。

究其根本，始作俑者倒成了她和宣重碧，而魏旭倒反倒是被他们连累了。

眼见沈青动摇，宣重碧跟她分析了眼前的状况，“如今陛下不只是容令沅一人的陛下，他更是北周百姓的陛下。为了千秋基业，陛下迟早是要有自已的龙嗣。如今，魏子文这个时候出现，不论是对朝堂还是容令沅来说都不是坏事。只要皇子登基亲政，陛下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他就能带着她离开权力漩涡，过他们想要的生活。这难道不是容令沅，想要的吗？”

“所以，陛下才会给沅沅那个所谓的‘两年’”沈青算是彻底明白了他们的打算，可事情真的会如他们所愿吗？

沈青心头泛酸，抬头看向宣重碧那双温润无杂的眼睛。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问心无愧地说出‘这难道不是容令沅，想要的吗？’这句话的。他和魏旭都自以为是地打着为她好的名义给沅沅做决定，既想江山永固，又想美人在怀，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两全之法，他们可能问过沅沅想要什么？她是否能容忍那对母子的存在？

答案是不，绝不会！

既然明知会伤害沅沅，又何必要再来招惹？

她后悔了，她现在宁愿沅沅没心没肺地在抚城一日一日地打发日子，也不想再看到为情所困，心力交瘁的沅沅。

可眼下，她又能做什么呢？

宣重碧以为沈青认同了他的观点，长长地松了口气，“阿青，那对母子的存在，绝不会威胁到容令沅。两年就好，两年后，容令沅就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这也是，你希望的，不是吗？”

“我希望的？”可若你能信我一些，提早将这母子俩的存在告知于我，又怎么会让沅沅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说到底，还是新皇舍不下沅沅。

这些话，沈青咽进了肚子里。

在她还没想好对策之前，她只能表面上答应下来。

“好，我答应你们瞒住沅沅，可若是有朝一日沅沅知道了真相。不论她做什么，我都会站在她这一边。”沈青与宣重碧拉开了距离，收拾好情绪后，转身离开了茶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