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破局

密室中，当季赢一脸癫狂，添油加醋地描绘着那日容令沅是如何猛刺先皇时，他意料之外地并未从魏旭的脸上除了麻木之外的其他表情。

这一点，让他少了很多趣味儿。

原本，他是想看一出相爱相杀的戏码的，不成想，空欢喜一场。

在季赢临走前，他问魏旭：“你难道不恨她杀了你皇兄？她手上可沾了不少人的血，包括北周先皇。”

魏旭的原话是：“她有我不恨的理由。”

季赢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躲在密室石门外的容令沅明白。

她原本想带沈青过来看看是否能找到打开金笼的办法，顺便商量以下之后的对策，不成想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一直站在容令沅身侧的沈青在听到魏旭的那句‘她有我不恨的理由’时，被狠狠震惊到了，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侧的容令沅，生怕错过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震惊，疑惑，惶恐，茫然，愧疚。

当容令沅从魏旭的回答中缓过神来时，季赢已经离开许久。

“你们先聊聊吧，我一会儿再进去。”沈青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将容令沅往石门方向推了推，“沅沅，这是谢成岭希望看到的，真心，别再辜负了。”

容令沅眼神闪躲，少顷，伸手推开了那道沉重的石门。

原本以为是季赢去而复返，可当魏旭听清那道熟悉的脚步声时，灰暗枯寂的双眸瞬间恢复了一丝光亮，“沅沅。”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后，猛地抬头看向逆光中朝他走来的那道身影，布满血丝的眼睛愈发通红。

“为何不恨？”

魏旭心头一怔，知道了容令沅怕是在外面听到了一切。

“为何不恨？”容令沅缓缓蹲下身来，脸上的茫然与无措毫不遮掩地映在魏旭的瞳孔中。

他有多久没见过这般真实的沅沅了？

“你有我不恨的理由。”魏旭藏住眼底那抹眷恋，缓缓垂下了眉宇，“你的毒，解了。”他虚弱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许久未曾有过的愉悦与庆幸。

似乎用无声的语言告诉她，他做这一切是值得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计较什么毒？容令沅不知为何，现在一看到他虚弱的模样，心中就火大。

好歹也是一国皇帝，怎么就把自已折腾成这般模样了？！

“说清楚些，什么不恨的理由！”她语气急促，不难看出她动怒了。

魏旭有些错愕，思忖许久后才开口：“这是魏家，欠你的。”

他没办法告诉她，先皇是在得知他身体痊愈，子嗣无碍下才‘后悔’，并在自愿退位后，秘密服用了慢性毒药，只为弥补发生谢成岭和韩家身上的遗憾。

即便她不动手，先皇也活不过三个月。

但魏旭心中比谁都明白，先皇此举说是弥补遗憾，不如说想借此给皇家留下颜面，并且安抚镇国公谢家，让他们能够尽心辅佐他登基为帝。

毕竟，这数百条人命，都是因先皇的一意孤行而死去的。

到头来，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点。

魏旭敬爱他的皇兄，同样，也尊重因他皇兄私欲而丧命的无辜之人的性命。

所以，他根本没有理由去恨她。

她是他爱的人，既爱，又如何能恨？

“欠我的？”容令沅低声重复着魏旭的话，她脑袋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日在这里时季赢说过的话，难道，魏旭对自已的感情，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愧疚？

不知为何，一听到魏旭说欠她的，她心中没有太多的感动，反而有些生气。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容令沅脑海里响起，让她震惊之余，有些难以接受。

“沅沅，你可放下了？”

毕竟是自小相识之人，面对魏旭那双破碎，充满恳求期待的眼睛，容令沅心头酸涩得很。

不，她不可能对他产生感情，不能！看在他从未想过伤害她及救她的份上，她说服得了自已对他放下仇恨，说服得了自已对他产生愧疚，可唯独说服不了对他产生感情！

他们二人之间隔了太多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从未认真计较、考虑过感情上的事情。可现在静下心来面对两人之间的感情和仇恨，剥丝抽茧中露出的东西，又让她难以接受。

容令沅咬了咬牙，眼神闪躲得背过身去，冲动的话脱口而出：“魏旭，你说得对，你欠我的。所以，你别妄想用愧疚和那用怜悯伪装的爱在我这儿得到什么回应，你所谓的喜欢和感情对我而言，只是麻烦和可以利用的工具。我从未对你有过一刻真心，与你纠缠委蛇的那段经历对我而言，只会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说着说着，与其说是说给魏旭听的，不如说是在告诫她自已。

可事实，真是这样的吗？

魏旭从未想过，自已的爱在她那儿一文不值的同时，还对她产生这么大的负担。

原来从曾经以为的拥有，真的是他的一厢情愿，黄粱美梦。

他虽然早有准备，可当真相从她口中说出的时候，就如同一把尖锐的刺刀一下又一下凌迟着他的心脏，搅碎了他对感情的所有期待。

或许，他的梦早该醒了。

魏旭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干裂的嘴角咧出一抹苦涩的笑，良久，他才开口：“好，朕知道了。”

既然，这是她想要的，他又何必再强求？

容令沅一听到他自称朕，心头忍不住一颤，一种异样的感觉直攀心头，惹得她心口闷闷的，很不舒服，仿佛某种东西正在离开她。

一声带着几分释怀的叹息声后，一切似乎又回归于平静。

在外等候许久的沈青见里面没有动静，试探地推开了石门，“你们聊得差不多的话，不如咱们讨论下如何，破局？”

沈青不合时宜的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硬。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容令沅努力控制住自已心底的情绪，朝沈青点头后，两人同时看向金笼里的魏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等三人对好消息，商量好具体对策，已是两个时辰后。

当沈青带着心不在焉的容令沅从密室中出来，回到长乐殿后，急忙询问她刚才与魏旭都谈了什么？两人之间又有什么进展。

从刚才起，容令沅心头就郁闷地很，一股脑就把刚才与魏旭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青。

“什么？！你居然，你——”沈青实在没有想到，容令沅在得知魏旭对她所做的一切后，竟还能这么狠心说出伤人的话。

她刚想问为什么，一看到她红着眼眶的模样，心里立马清楚了。

“沅沅，你，你是不是心里有陛下？”

容令沅茫然地抬头，越想心中越难受，直至沈青的模样在她的眼中变得越来越模糊，也没把那个一字说出口。

“你就是嘴硬性子野，你这样说就不怕陛下对你彻底死心？”沈青一股恨铁不成钢地模样看向容令沅。

容令沅对沈青的反应倒不稀奇。

方才在三人的对话中，容令沅对有些事情做了隐瞒。

比如说，钩吻之毒的解药只能维持两年。

比如说，她打算在几日后的那场“破局清洗”的前一个时辰，为这场复仇设计一个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