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没打算留容令沅性命

容令沅回到长乐殿时，满月正捧着一盘桃花酥睡在她的床边。

容令沅缓缓蹲下身子，将她手中的桃花酥拿下，扯了榻上的被子给她盖上。

满月是谢成岭送到她身边的，眼下情景，她怕是不能再留满月在宫里了。

听着身后密室中有声音传来，容令沅敛起情绪，抬步走向屋外。

“春寒更深露重的，爱妃也该在意些自已的身体。”季赢又换上了魏旭的脸，神色关切地将手中的狐裘搭在了容令沅肩上。

容令沅收起眼底的寒意，抬头望向层云中逐渐显露的月亮，声音淡淡，“你，很恨钩月吧，准确的来说，你是嫉妒他。”

季赢闻言，神色骤变。

容令沅见他沉默，冷冷一笑，接着说了下去，“你我都是天生的恶人，没必要藏着掖着。今这一遭，不就是想断了我所有念想，以便更好的拿捏我吗？”

“这么说，爱妃是同意与朕合作了？”季赢渐渐压下心头的怒意，从容令沅的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身。

“你有解药，我这条命都已经被你攥在手里了，我还有得选吗？”容令沅挣开了他放在自已腰间的手，回头看向他那双眼睛，“钩月，何时回来？”

“还想着哥哥呢？看来，你真是动了情了。”季赢邪魅一笑，垂眸看向方才抱容令沅的手，缓缓道：“估摸着还有三四日，他就该从南宋回来了。险些忘了告诉你，兄长与南宋三公主已定亲，婚期就在明年六月。”

“原来，是为了定亲才回去的。”容令沅低低喃道，神色晦暗。

季赢眉宇微蹙，修长冰冷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眉峰，“爱妃若想找他解气，朕可以配合你。”

“我与他之间，还轮不到你插手。”容令沅偏了偏头，躲过他的触碰，“说吧，怎么样才能给我解药。”

“魏帝，朕要你杀了魏帝，正大光明的，杀了他。”季赢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

容令沅了然浅笑，“你想我的命？”

“朕可舍不得爱妃，朕只不过想——”

“你想借此事，引起朝堂动荡，趁机打压北周重臣，往军营里安插自已的人，对吗？”容令沅平静地打断了季赢的话。

季赢不置可否，“朕会在魏帝之死上，给你留下些许生机，让它有人证的同时，给你创造不在场的证明。如此悬案一出。想保你的那些人定然会被想置你于死地之人参表弹劾，朕也就有了动手的机会。”

“看来，你手里已经伪造好我与某些人来往的信件了。你是想借我之手，利用韩家灭门旧案拉谢家下水，是吗？”容令沅指尖攥得发白。

“韩家灭门就是你的动机，对你来说虽冒险了些，但也算是替韩家沉冤昭雪了，不是吗？”

季赢似乎拿准了容令沅会同意，所以说此话时，语气带着几分傲慢，“此事过后，朕会给你一半解药，可护你两载无虞。你好好想想，是谢家重要，还是自已的小命儿更重要。你以为，魏帝的计划，镇国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容令沅冷嘲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什么时候动手？”

“两日后，朕会带你与皇后前往行宫，看望太上皇。”季赢见容令沅松口，眉眼间多了丝轻快。

容令沅点了点头，沉默地回到了屋里。

季赢站在廊下待了很久，直至身后的寝殿最后一盏灯火熄灭，这才面带心事地离开了长乐殿。

他撒谎了。

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留容令沅性命。

在炼制钩吻之毒时，他加了一滴他的毒血。

此毒半年内不显现，一旦发作，立即毙命，且无药可解。

所以，若无他的心头血为引，她也只有短短半年可活。

两日后的行宫大殿之上，当照顾太上皇起居的宫婢们一身是血的闯进来时，殿内的丝竹之乐声骤歇。

“何事这般鲁莽？还有没有规矩了？！”太上皇后身边的嬷嬷面带不悦地出声呵斥。

宫婢们瑟瑟发抖地扑跪在地上，惊魂未定。

太上皇后脸上浮出一抹不安，瞬间从凤座上站了起来，“可是太上皇出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还未等宫婢们答话，太上皇后就带着身边的嬷嬷急匆匆地往太上皇所居住的寝殿赶去。

季赢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向身边一脸困惑的皇后伸出了手，“走吧，朕带皇后看场好戏。”

皇后看向身侧空了的位置，一脸惊喜地看向季赢，“陛下这是？”

“为我的皇后报祈年殿羞辱之仇。”说罢，季赢抬起皇后小巧的下巴，落上一吻。

当众人赶到太上皇的寝殿，正巧瞧见容令沅身着带血的华服坐在一片血泊之中。

她如疯魔一般拿着一把锋利的弯刀，一下又一下地刺向被拖拉到地上的太上皇，直至她戳烂了他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容令沅这才注意到殿外被吓晕过去的太上皇后。

“都来了？”容令沅停下手中机械般地动作，微微侧着头。

她半张脸上尽是被喷溅的血液。

当容令沅睁着一双无神的眸子朝季赢的方向微笑时，种诡异的寒凉在众人的心头蔓延开来。

皇后面色煞白地看向季赢，见他眉宇间隐隐藏着的恼怒，瞬间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来，容令沅此举超出了他的掌控和计划。

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在，容令沅当场被捉拿，送入了大理寺。

当容令沅被绑在木架上因那一道道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痛得撕心裂肺时，昏暗的行刑室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带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走了进来。

当狱卒们看清男人身旁的太监拿出祈年殿的令牌时，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刑具，低身退了出去。

直至整个暗室只有黑衣男人与容令沅两人，黑衣人这才露出了一张与魏旭别无二致的脸。

季赢阴骘的眉眼落在她脸颊上的鞭痕，眸色深了几许。

“为何没有逃出去？”季赢走近容令沅，眼睛紧盯着她那张因疼痛而惨白虚弱的脸，语气出奇的烦躁。

容令沅疲惫地睁开眼睛，声音沙哑，“不知道，许是，来不及了吧。”

不知是她嘴角的那抹笑刺激到季赢了，还是因为她未按照自已的计划行事，季赢心头忽地蹿出一股无名之火，抬手就掐住了容令沅的下颌，逼她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你如此，必死无疑。”他冷冽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胁，“不过，你若是招出你的那些幕后帮手，朕或许可以看在哥哥的份儿上，让你假死脱身，如何？”

头上的薄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在她脸上的伤痕上，渍地她生疼。

“幕后黑手？你说的是镇国公还是宣家？或者是，你？”

季赢玩味一笑，余光落在了身侧被烤的通红的烙铁上。

他缓缓松开了手指，往后退了几步，冷冷轻笑，“看来，爱妃这是苦头还没尝够，你可别忘了魏旭和谢成峰。他们二人的性命如今可是攥在朕手里，你莫不是也不在意他们了？哦，还有那个被你提前送出宫的满月，你真的忍心？”

容令沅面色一变，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季赢，不要伤害他们！”

“那要看爱妃怎么做，不是吗？”季赢拿起手中的烧红的烙铁慢慢贴近她的身体，“可惜这副身子了。”

话落，季赢倏然拉开她的囚衣，将烙铁印在了她肩膀的鞭痕上。

剧烈的烧灼痛感让她直接疼晕了过去。

季赢扔掉了手中的烙铁，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她的伤口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语气不复方才冰冷谐谑，反而多了几丝连他自已都没有察觉到的愤怒。

等容令沅从牢房中清醒过来时，正看到姜凛在褪她的衣裳，她知道他是要为她上药，故没有挣扎。

“你来做什么？”容令沅语气无力困乏。

姜凛手中的动作一顿，朝她看了一眼后，继续低头为她处理身上的伤，“你受伤了。”

依旧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容令沅将头别了过去，她没有忘记昨天刚来的时候，是姜凛下命令对她施行鞭刑的，也是他提议在鞭子上涂抹辣椒水。

她了解姜凛，自然知晓他的为人。

姜凛这人是真正做到了铁面无私，当他身为大理寺少卿时，他就只是大理寺少卿。

当他做人夫君时，他也只是夫君。

他公私分得格外明了。

就像现下一般，他只会在公事之外的时间来调动关系，照顾自已这一个‘必死之人’。

似乎只有这个时间段，他不是大理寺少卿，而是一个至今也放心不下前夫人的男人。

姜凛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伤口周遭的污血，看着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伤痕累累，他的眉峰紧蹙，一刻也未有过松开。

“你不该来这里。”容令沅终究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姜凛俯下身子将绷带绕过她的肩膀和腰间，侧头时，两人恰好正对着彼此。

几乎贴面的距离，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两人的脸庞。

容令沅率先别过了眼睛，将左侧脸上那丑陋的黑色蛛纹露了出来。

姜凛瞳孔微颤，缓缓坐起身来，垂眸收拾着药箱里的东西，似乎方才的一切并未发生。

直至安静了许久，他才开了口：“你脸上，是毒物所致？可疼？”

“不疼。”容令沅轻轻吐了一口气，撑着最后几丝力气坐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数年的办案经验，姜凛不难察觉太上皇之死的蹊跷。

容令沅眸光一闪，看向姜凛的神色变了又变，思索再三后趁着姜凛不注意将一小节带血的绷带塞进了他的玉冠之内。

姜凛侧低着头，任由她为自已整理发冠。

“多大的人了，还梳不好头发，真是白白辜负了你母亲送你的这顶发冠。这儿终究不是你该来得地方，以后，不要再来此地了。”

姜凛心口一顿，顺着容令沅的目光看向牢房外地上的那道黑影。

“那你多多保重。”姜凛看了一眼憔悴不堪的容令沅，在她的掌心落下二字，“等我。”

直至姜凛身影彻底消失，容令沅这才收回视线，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姜凛猜测的没有错，他回去的路上就遇见了一伙蒙面劫匪，他们不仅抢走了他的药箱，还顺走了他身上的衣服鞋子和发冠。

好在容令沅将那一小节绢信别在了他的头发里面，这才没叫那伙人发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