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必须要忍着

谢成岭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不过就是离开长青院换了套衣裳的功夫，宴席上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看着容令沅这般被人欺负，谢成岭只怪自已为了躲清静，来晚了。

容令沅不动声色地抽回胳膊，避嫌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本可以不在这儿受辱的，只是不愿再因自已的缘故让长公主和国公府为难，这才自作主张出现在了这宴上。

谢成岭眼中划过一丝痛色，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

“魏青婳，几年不见，脾气见长啊。”与谢成岭同行的魏旭扫了一眼容令沅，看向不远处面色煞白的兄妹二人。

“参见秦王殿下。”

“不必多礼。”魏旭拦下了要起身参拜的众人，踱步走上高台，“喏，生辰礼。”说着，魏旭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递给了魏青霓。

魏青霓收下，迎秦王入了上席，“皇叔比预想中早到了两日。”

“这不是为了给你过生辰嘛。”秦王拂袖坐下，目光移到了魏青婳身上，“你皇姐生辰，你在底下蹦跶个什么劲儿，闲得你了。”

魏青婳紧抿着双唇，恨恨地看向下面举止略显亲密的谢成岭和容令沅。

秦王魏旭，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是先皇幼子，自小被养在皇后宫中，与魏青霓及谢家兄弟一同长大，交情匪浅。

宫中传言，魏旭在一次醉酒后坐上了金銮宝座，言语中透露着想让魏帝封他为皇太弟的意思。

只是不知为何，当魏旭酒醒后连夜策马回了封地。魏帝也并未责怪，还赐下不少金银珠宝和美妾，却被他拒绝了。

他这一走便是七年。

秦王如今在即将立储的节骨眼回来，不免让人心中多了几分猜想。

魏旭是三皇子魏桓继承皇位的唯一阻碍，他这一回来，着实让魏桓心底那颗石头悬了起来。

“是侄儿教导不利，还请皇叔看在婳儿年岁尚小的份儿上，莫要同她计较。”魏桓声音温和有礼，美如冠玉的面容上挂着谦和如春风的浅笑，让在场不少未出阁的闺秀们不禁红了脸。

谢成岭将视线从容令沅身上移开，大步向前地入了席，“既知道教导不力还放出来咬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谢成岭声音低沉冷冽，不怒自威。

谢成岭数年不在京师，不少人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数年前纵马长街的恣意俊朗的少年上，险些忘了他经过数载战场的洗礼，早已成长为镇守一方的少帅。

“成岭。”一旁从未开口的谢成岐出声提醒，神色不明地看向身旁的魏旭。

“还是成岭这话本王爱听。”魏旭脸上挂着邪肆的笑，玩世不恭地看向在角落里站着的容令沅，“罢了，本王就不同你们这些小辈计较了。对了成岭，容令沅我要了，明日送我府上。”

魏旭话落，姜凛及众人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秦王。

京师之中孰人不知，当今秦王二十有八却至今独身，府中更是连一个侍妾都没有，这次突然开口向镇国公府要人，要的还是谢成岭曾经的心上人，这不禁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明日就给殿下送过去。”谢成岭从容浅笑，几乎没有犹豫便应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暗下思忖着上面几个人的意思。

薛明昭一脸心虚地守在长平侯夫人跟前，不敢抬头。

“看来，这容令沅在少帅心中也不过如此嘛。”永康侯嫡女郑淼淼一脸钦慕地望向冷意俊朗的谢成岭，女儿家的心思通通写在了脸上。

郑石兰闻言，连忙出声附和，“当年少帅都病成那般模样了她都不肯相见，儿时的那点情分怕是早就耗光了。况且如今少帅早已成家，她一身份卑贱的弃妇，少帅怎还会看在眼里。”郑石兰虽极力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站在她们跟前的容令沅听了个一干二净。

郑淼淼不屑地瞥了容令沅一眼，接着同身边的姐妹们说笑，不再搭理容令沅。

容令沅虽嘴角挂着淡笑，但心中早已被那些不善的眼神和言语刺得麻木。她以为她早已不在乎那些冷言冷语，早已不在意谢成岭对自已的冷眼旁观，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后，她发现，她还是会心痛到窒息。

曾经连她皱一皱眉头都心疼的少年，终究是将这份独属于她的温柔给了旁人。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抬头看对方一眼，但容令沅在转身离开时，余光中还是感受到了谢成岭对身旁妻子邓氏的关心与情意。

原来，两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

她很痛，但必须要忍着，这些都是她活该要承受的。

情爱于她而言过于奢侈，如今她只想和弟弟好好活着，远离京师这座牢笼。

姜凛将容令沅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已对这个朝夕相伴的枕边人认识得太少。

成婚前，她的名声并不好。

京师中的酒肆茶馆中流传着不少关于清远伯府容大姑娘曾经做下的荒唐事，在那些人的口中，他认识到的容令沅是一个嚣张跋扈，不顾礼法的粗鄙女子，他甚至一度动过退亲的念头。

可后来，他见到的，却是一个端庄淑雅，恭顺温婉的贤惠主母。

她是有傲骨的。

即便她从未表现出来过，但从她的眼睛里，他还是捕捉到她压抑住的孤傲和倔强。

这般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她却能在逆境之中为了活着而舍弃，换做他，是万万做不到的。这一刻，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已，第一次怀疑自已是不是做错了。

他断案无数，只一眼便能窥测犯人是否说谎。唯独在她这里，他看不明白。

容令沅离开宴席后，便去看了容长戈，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她便回了长青院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不过几件贴身的衣物，就这些，还是长公主给她置办的。

身体未痊愈，今天的一番折腾后，容令沅的身体忍不住开始有些疲惫起来。最后实在没有忍住，便躺在了贵妃椅上睡了过去。

一刻钟后，房门被人轻轻地打开，谢成岭走到容令沅身前，缓缓蹲下了身子，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心疼和无措。

他喉结滚动，菱唇轻颤，却始终未发一言。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天色已黑，满月正提着食盒从屋外进来。

“秦王府可有人来？”容令沅声音微哑，目光落在了身上那张陌生的灰狐裘上。

“秦王府？秦王府为何要来人？”满月将食盒中的鸡丝燕窝粥放下，满脸疑惑地看向容令沅。

容令沅没有说话，坐到了饭桌前。

直至她刚喝完汤药，准备上床睡觉时，长公主身边侍候的金枝这才叩响了长青院的院门，带来了姗姗来迟的消息。

“秦王殿下得知姑娘身体有恙，送来了不少养身益气的药材，说是等年后姑娘身体康健了，再派人接姑娘入府。”金枝恭敬地从身后婢子手中接过掌心大小的食盒，放在了容令沅身前的桌案上，轻声道：“公主殿下的心意，还请姑娘收下。”说罢，便带人离开了长青院。

容令沅看着食盒中的粽子糖，面无表情地将盒子盖上，上床睡下。

这几日，容令沅在下人的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那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

她走后，魏青婳在宴席上因言语过激得罪了秦王，被秦王让人扔出了镇国公府。好在魏帝与魏后命人送来了生辰贺礼，这才没有坏了整个生辰宴。

魏青婳的名声算是坏了个彻底，更有人传出太傅府崔家已动了请旨退亲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