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决心

交给成安星空呼吸法，是眷者提出、醉虹和哑都同意的方案。

———鉴于稳定通讯的重要性，在姬绘彩拉起的【一二得四（3）（高密保护）】三人群里，他们一致认为皇陵是必须要去的。

但进入条件过于苛刻，这件事不能只指望着明苏一个，也不能单指望着那个神秘未知的皇城，风险太高了，他们必须准备备选方案。

眷者之中，现在也就成安和无念城那边的周云深没有修炼呼吸法，还是无侵蚀状态。

但是无念城那边刻意留下周云深，是需要她去接触前不知多少代眷者的遗留物。结合盾龙山脉的资料，无念城死域的眷者极有可能是一位九阶巨龙，不好说有没有像皇族陵墓那样被领主重点关注，修炼正统风险太高。

明苏和姬绘彩就一合计，赶紧就把成安给提溜到明灯镇，准备让这个怂怂的小伙作为备用手段。反正他也一直在寻找正统修行法门，总的来说也该是你情我愿的事了。

醉虹和哑对于呼吸法外流的事情不在意，表示任由眷者他们去做。这玩意早就没人能修炼了，还保留着这东西也只是为了留存过往，正好眷者们能修炼，那就给呗。

*

“04说，你想寻找一篇不需要接受侵蚀也能修炼的呼吸法，我有。”

明苏喝了一口杯里的热水，她喝不惯那个糖块，也就没有加那东西。

她道，“我从最开始修炼的便是正统法门。”

成安得到一直在寻找的消息，他却有些不安了起来，“你需要我做什么？这篇呼吸法的……”

他回过味来，姬绘彩在刻意回避频道上提及此事，明苏想要找他说这件事也是找了个隐蔽的迷阵之内。这正统呼吸法，恐怕不是这么好拿，也不是那么安全的。

问题是，他想找正统修炼就是图安全啊。成安现在只觉着，这是从一个坑去跳到另一个坑，他说完瞟了两眼明苏，更是如坐针毡。

明苏眉目淡漠，半长的黑发低低绑在脑后，剩下遮过眼睛的刘海撇到两侧，略微低着头时就会挡在眼前，投下片片阴影。

阴影下她的双眼漆黑得像是吞噬了光芒般，捉摸不透她的想法，这样的眼睛注视更是让成安心神不宁。

她没有正面回答成安的问题，只是说起了一段时间前的一件事。

“许七思，也就是永夜03，他死于深渊注视。”

成安和鱼唱晚都记得这件事，03当时突然死亡，把整个群里都吓得不轻。

“我当时也在。”

明苏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两人浑身发毛，梦回夜里被接连三条死亡通知惊醒的那一刻。

“你，你也在的意思是……”鱼唱晚有些磕绊地问，她不敢说出那个词。

许七思是磐城区的人，但是他的位置是在盾龙山脉下的一处村镇，和明苏差着十万八千里，这里“也在”的意思不可能是地理意义上的共处一处。

那就是玄乎意义上的了。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同一时刻遭受了深渊注视吗？

在百分制里，林白羽付出了高达七十多的深渊侵蚀代价，这才能从注视下逃脱。03直接死在了注视里，明苏是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

明苏摇摇头，“我没有被发现。如果我反应慢一些的话，那天夜里死的就是我们两个。”

“玄灵呼吸法，改自我所修炼的这一篇呼吸法，这是最为顶尖的正统修行法门。开启体系面板后，你可以得到【完美道路】【星空注视】【关隘极境】和【深渊吸引性】四个固有词条。”

“有我在前替你吸引注意，再加上你的天赋能力，你的修炼过程应该不会像我这样凶险。”

她问成安，“我可以给你你所求的，但你做好准备了吗？”

成安张了张嘴，冷意在他心底冻结，让他说不出话来。

“在离开这里之前，给我你的答案。”明苏没有逼迫他立刻做决定，给了他选择权，未来的路怎么选，就看成安自已了。

“我能问一下，你们以后要做什么吗？”

一旁的鱼唱晚也想明白了些什么，她指了指成安问，“这个，正统呼吸法，是要去做什么事吗？”

明苏多看了她两眼。

虽然在最初期的时候，鱼唱晚表现不佳甚至糟糕，但是真要论起来，明苏其实更看好鱼唱晚。

姬绘彩也和明苏提起过她，只要能度过初期，鱼唱晚所表现出的果断、适应能力、调节能力还有性格底色的坚韧，不会让她逊色于任何人。她也很懂得利用自已的优势，最重要的是她能够知道自已要做什么，分得清利弊和敌友。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支线任务。”明苏简单解释道，“我们需要取得某一个重要物品，但那个地方必须需要一名正统修行者，很危险，也极容易被发现。”

“修炼呼吸法就已经让我被深渊的目光扫过，如果我前往那里，有九成的概率会被发现，因此我需要一名备选人物。”

谈及生死，明苏依旧古井无波，“如果我死了的话，这件事就交给下一个人来完成。”

鱼唱晚像是被这种无畏生死的态度震了震，她沉默片刻追问，“只有无侵蚀才可以吗？”

女孩的眼睛清澈透亮，她紧紧看着明苏，想要得到答案。

这是个很勇敢的姑娘。

“推测是百分之五以下侵蚀还有可能转修，但是现在所有改版的呼吸法最低要求接受百分之十的深渊侵蚀，你的呼吸法要求是百分之十五，转修会死。”

明苏抬了抬眼，平静道，“无意义的牺牲，莫要强求。”

鱼唱晚也不再言语，三人中就陷入了漫长的、让人心悸的寂静。

成安埋着头，只觉得四周安静到他都能听到自已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他脑子里现在很乱，特别是面对01这种经历了那种恐怖的事情还能挺难而上、看一眼都觉得坚定无畏到光芒普照的人，他就觉得舌头打结，一头乱麻。

该说的都说了，事实能摆出来的都摆出来了，人家有事还是自已第一个上去扛的。

甚至还把选择权给他了……虽然这种事貌似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但是态度这么做出来就是比那些上来就道德绑架的好。

01怎么就没直接把呼吸法拍他脸上，然后恶狠狠地说“给我修！不修炼就杀了你”之类的话，这样他还能有个能推卸责任的正当念头。

谁让人家喊得是“跟我冲”不是“给我冲”，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成安深呼吸，想在这之后硬气地一笑说“这有什么难的”，但是他颤了颤唇，说出口的却是些无厘头的话：

“……我加入招待所后，总管就给了我招待所提供的呼吸法，也说了深渊侵蚀的事情。后来第八天的时候，04来询问我是否修行呼吸法，我说还没有。”

他扯了扯嘴角，“我胆子挺小的，深渊侵蚀的感觉太可怕了，所以只是试了试就立刻停止，没坚持下去，真不知道10怎么能扛下来那种感觉的。”

鱼唱晚眨眨眼，试图安慰，“其实我也做了好久心理建设，第一次接触侵蚀直接吓晕过去了，试了四次才成功的。”

接受深渊侵蚀当然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鱼唱晚也说不出死亡和被侵蚀那个更可怕，在她看来恐惧深渊侵蚀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成安自嘲地说，“这样就显得我是个废物了吧。”

“第九天晚上，03死了，因为修行呼吸法被深渊注视，我就更不想碰那东西了。”

他继续道，“就在这时候，04来找我说，02在无念城可能找到了无侵蚀呼吸法的线索。”

明苏听到那两个数字，忽然问，“你是什么时候向姬绘彩透露出你的天赋的？”

“加入招待所的时候，第三天，我为了验证天赋结果还有招待所能不能投靠，就向04隐晦说过一些关于天赋的事，她应该从那时候就猜出来了吧。”

成安苦笑，“之后我们还专门聊了聊深渊侵蚀，04向我承诺帮我找一找无侵蚀呼吸法，代价是需要给她提供五次预测，这是第五天的事。”

“所以04才会在03死后告诉你，02他们找到呼吸法的消息？”鱼唱晚听得认真，顺着话头问下去。

“也许吧。”成安没有反驳。

明苏指尖轻轻着茶杯，陷入沉思。

*

第五天，姬绘彩还没有到达中心城，她那时还在北方白昼城区。从群里的消息来看，她抵达中心城是在第六天或者第七天的时候，这其中遇到了什么人不好说。

第五天她就已经在有意识地寻找无侵蚀的办法了，换句话说，第五天时姬绘彩就明白无侵蚀者的重要性了。并且她在那时就盯上了成安，毕竟成安的天赋比较玄学，性格也是比较软弱好掌控的类型。

那么消息来源是谁？

修炼呼吸法之后，自已推测出来的？或许后续还有肖邈轩的验证？

肖邈轩那边接触前代眷者非常早，就像明苏恰好能碰到携带着星源的哑、宋熙出生点就在一处地下流窟之中，这其中应该都有着系统的安排。

当下来看，无念城的主要节点就是前代眷者巨龙。无念城的眷者之中，极有可能有人的出生点就在那附近——所以无念城的眷者比其他人都要提前知道无侵蚀者的重要性。

姬绘彩和肖邈轩的消息共通之后，未雨绸缪，她也不会再放任眷者们一个个都去接受侵蚀的。

成安这种玄学保命的天赋无疑是一个极好的保持无侵蚀的对象，有姬绘彩安排，也难怪成安能坚持到现在还没修炼呼吸法了。

——毕竟无念城那根本就没有正统修行法，他们那边是前代传承，巨龙的修炼体系和永夜的呼吸法体系不同。肖邈轩在【一二得四】群里亲口说的，他们早就确认了。

姬绘彩只是在骗成安保持无侵蚀而已，在明苏之前她没有正统呼吸法的消息，她的想法是实在不行就把成安拎给肖邈轩，让他蹭点好处加一些保命手段。

就是不知道姬绘彩和许七思之间有没有联系，许七思究竟在修炼时做了些什么才引来深渊注视，他是盾龙山脉附近的出生点，也和巨龙有关么？

明苏盯着茶杯中摇晃的水面，思绪随着其中扩散的涟漪发散着。

还有那两个从来没发言过的外国人，08莱恩，09莎琳琳，这两人不声不响地就前往了中心城，姬绘彩干了点什么呢……

*

“所以你的天赋到底是什么？”鱼唱晚好奇询问，“我告诉你我的天赋，我们交换好不好？”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成安直接把【趋吉避凶】给鱼唱晚说了一遍。

“哇。”

鱼唱晚不客气地拿了块零食吃，真真贯彻了吃瓜本能，“……你这个天赋超强的诶，有大气运。我听我同学说过，福星这一类能力都是金字塔尖的哦。”

成安叹气，“结果因为这个天赋反倒是束手束脚的啊。”

“我的天赋叫【祈月之人】。”鱼唱晚也依言说出她的天赋。

天赋：【祈月之人】

词条1【黑夜舞者】：你的身姿融于黑夜，绰绰之影，消弭黑暗。

词条2【月芒】：清冷的、柔和的——月芒。

天赋解语：彗星袭月，白虹贯日。

“总的来说，我就是一个刺客职业啦，词条1是增强潜行能力，词条2【月芒】在武器上能够强化攻击力。”

鱼唱晚托腮嚼着那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干涩的粉糕说，“连天赋解语都是两个刺客典故。”

明苏记得姬绘彩提到过，她给鱼唱晚的建议是加入一个刺客世家，这是在专职培养了。

她默然无语，不说话，只是在想姬绘彩到底算计了多少东西，话说子系统那家伙也是，跟姬绘彩交流密切得很。

“你的天赋起码前途明确，发展清晰。当时抽中我那天赋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是主角呢，结果一直怂的跟孙子一样。”成安抹了把脸说。

鱼唱晚把零嘴往成安面前推了推，“别这么说，你也帮过我很多，我现在加入的溪家具体行踪还是你告诉我的。我们互为人脉，别太有压力。”

成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推心置腹的环节都进行到这里了，他再不做点表示真的说不过去了。

总不能一直就当个废物吧。

成安闭了闭眼，再次抬头直起腰时，他那种畏畏缩缩的感觉散去很多，昂首挺胸直视明苏，看起来倒是还有些硬气了。

“仔细想想，我都福运齐天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明苏想了想，就勾起嘴角露出个看着像是鼓励和满意的神情，这样应该会效果好一些。

“好。”

她从腰包里拿出那卷记载着刀法、身法、呼吸法一系列“基础”的兽皮卷，放在石桌上推过去，在成安面前打开。

“不要触碰，也不要在面板上有任何的记录行为，有东西能通过这些痕迹追踪到你，不要有侥幸心理。”

明苏轻声道，“你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把它背下来，什么时候修炼，该如何做，就看你的天赋和你的意愿了。”

成安收回原本还想触碰一下的手停在半空，点头如捣蒜，“我明白了。”

明苏见他明白，补充道，“修炼时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抬头看。记住这是属于玄灵一系的呼吸法，看不到星辰，也无法修炼星力。”

成安继续点头，全都应下来。

鱼唱晚左右看看，“那我呢？”

她真的就是来陪跑的吗？

明苏在桌上摆了盏圆灯草提灯方便阅读，然后拿起引星盏，“我不了解你，也不知道能补偿给你点什么，你有想法么？”

“我想跟你练练手。”鱼唱晚眼睛一亮道，“01你几阶了？正统强不强？”

“四阶，快要五阶。”明苏转身向外走，“外面说。”

私聊界面：

【04姬绘彩：怎么样？成了没？】

【01明苏：完成。】

【04姬绘彩：OK。】

【04姬绘彩：我就说这事还是得你来办吧，对付11这种性格其他人怎么说都没你亲自上场好使。】

【01明苏：……】

废话，就星空呼吸法这种高风险、顺便直面九阶的东西，修炼了之后事情一堆朝不保夕随时可能暴毙，不知道都有什么牛鬼蛇神盯着呢，劝人修炼这玩意就跟临星上“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一样。

姬绘彩也就能当个两头卖人情的中介了。

【04姬绘彩：晚晚和你配合得还行吧？这姑娘很有冲劲，还是得拜托你照顾照顾。】

【01明苏：……好。】

【01明苏：。】

明苏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鱼唱晚，鱼唱晚朝她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脸来。

明苏又默默扭回头去，她原本还奇怪，这两人的关系看着比互帮互助的网友要好一些，还在想他们在老家是不是认识，现在也就有解释了。

呵，都是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