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跑山人的规矩

赵玉成津津有味听着老跑山的故事，心想，觉得在魏尚恩的口中，一只寻常的猎物都变得如此灵性了。

魏尚恩笑了笑，然后端起酒杯又闷了一口，咂摸咂摸嘴之后，又徐徐说道：

“后来，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到那只青皮子。有一天，我提了一壶酒去江套子干活。忙乎了半天，累了，我就在地边上围点草坐下，喝点儿酒。太阳晒着暖呼呼的，我迷迷瞪瞪地不知道啥时候就睡着了。”

“我就觉得越睡身子越热乎，迷迷瞪瞪地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拿手一呼啦，怎么感觉毛糊糊的？这更不对劲了！我睁眼一看，天黑了！我腾一下就爬了起来。我这一起来不要紧，趴我跟前的一家伙被我吓够呛，‘噌’一下就蹿老远去了！”

“我仔细一看，呀，这不是那老青皮子吗？老青皮子就在不远处呲着牙呜呜地瞅着我。我当即就琢磨过来了，那大青皮子估计是看我在地边上睡着了，过来护着我呢！

它就这样陪我躺着睡了半天呢！那老青皮子见我醒了酒，对着我摇了摇尾巴转身钻林子里去了。”

说到这里，魏尚恩轻轻叹道，“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老青皮子。因为在接下来的一整个夏天都没有再见着影子，又转到冬天，也没有见着它。估计它搬家去别的地方了，也可能去北边毛子那边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遗憾和怀念。

“后来我还跟你爹说过这事儿，我跟你爹说，咱们是跑山的不假，但是进了林子事不能做绝了，该打的打，该放的咱就放。大成啊，这一条，你一定给爷记住喽！”

听到这句话，赵玉成一愣。

这不是前后矛盾吗？跑山打猎呢，咋还放东西呢？

魏尚恩看出赵玉成眼里的困惑，认真地强调道，“做什么事都有原则有规矩，这就是咱们跑山人的规矩。”

赵玉成见他神色严肃，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此时，魏尚恩忽然说道：“你爹，他是个好人。”

说完这句话，他沉默了下来。

赵玉成赶紧给满上酒。

魏尚恩长叹一口气，感慨道，“如今你也走上这条道儿，我就把该讲的都跟你讲一下，你心里明白了，通透了，你成长为一名合格的跑山人，我也就放心了。”

赵玉成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一种纠结的情绪。

但到底为何纠结，却不知道。

魏尚恩不说，他也不便问。

毕竟自已现在还背着一个“守村人”的名头，若是问太多，让人觉得脑瓜子太好使了，可能会带来麻烦。

一个故事讲完，魏尚恩也酒足饭饱了。

他慈祥地对孟秀兰说道：“侄媳妇，你也知道，老魏我习惯了单枪匹马进山。日后大孙子进山打猎有什么不明白的，让他随时去找我。”

孟秀兰听了这话，忙说道：“魏叔，也不是我拦着不让他进山，你也知道他爹的遭遇。我还是担心——”

魏尚恩摇了摇头，劝道：“每个人都有自已的路要走，你拦来拦去未必对他是好事。今天我跟他啦了一晚，我看这孩子快要开智了，做事也知道轻重。不如就让他出去闯一闯也好。这样也能帮你分担一下家里的事儿。”

孟秀兰听了魏尚恩的话，没有点头，但是也没有再明确拒绝。

送走了魏尚恩，孟秀兰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道：“大成子，娘也盼着你能有自已的一技之长，这样，就算娘将来哪一天不在了，你自已也能活下去，不至于饿死。可是，在娘的心里，你一直像没有长大的孩子，娘不放心你自已出去做事。”

赵玉成憨憨地看着孟秀兰，傻乎乎地回应道：“成子长大了。”

孟秀兰听了他这句话，鼻头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

她赶紧借着转身拿东西的空，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赵玉成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微动。

上一世，自已从未感受过家人的关心，不知道家的感觉，整个人生中，只有工作和任务和战友。

这一世，有了关心自已的母亲，还有生活一地鸡毛的妹妹，幼稚可爱的外甥。

如今家徒四壁，温饱都难，自已要赶紧努力，让关心自已的人过上富足的生活。

孟秀兰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处理好青皮子，鞣制皮毛则需要需要很多繁琐的步骤。

第一步就是用药水浸泡，可以软化油脂。

浸泡一整夜之后的皮毛会变得很柔软。

她忙着鞣制皮毛，看着在一旁帮忙的儿子，心里莫名的开心。

她说道：“儿砸，你枪法还成，娘看着这两只青皮子，其中一只打脑袋上了。这张皮子娘制好了，应该能多卖几块钱。”

赵玉成傻乎乎地挠了挠头，说道：“瞎打呗，他要扑我，我抬手就朝它脑门子崩过去了。”

孟秀兰点了点头，手里拿着一把刮刀，刮除皮子上的脂肪。

赵玉成看得出来，孟秀兰在处理猎物方面是个能手。

刮掉表皮的脂肪一看就很考验腰马合一的能力，孟秀兰的力气显然不够用，刮了没多久就累了。

他当即脱了外套，说道：“娘，我来。”

孟秀兰不放心，说道：“这皮子要是刮破一点点，可就不值钱了。你没有弄过，能行吗？”

自已前世可是一名优秀的特种兵，就刮皮子这事，完全没有问题。

赵玉成没说什么，当即就拿过刮刀，弯腰认真刮了起来。

孟秀兰不放心，站在一旁仔细盯着。

没想到自已儿子真有两下子，而且仔细看去动作极为麻利，比自已刮起来轻松多了！

孟秀兰很是开心，说道：“儿砸，你可真棒！”

赵玉成抬头朝孟秀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孟秀兰说道：“你先刮着，娘去做点饭。想吃点什么？”

赵玉成随口回道：“都行。”

孟秀兰洗手去灶房忙活了。

赵玉成很快就掌握了刮油脂的技巧，就是手臂发力一定要均匀，视线一刻也不能离开。

否则锋利的刀刃就会轻易刮破表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