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想要什么？

“三小姐，请……”

阮清宁对着莺儿点了点头，抬脚迈进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在看到老夫人院子里的莺儿姑娘出现在她暂住的院子里时，阮清宁丝毫不意外。

她早早地换好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发髻也只以一支素银簪子固定，脸上不施粉黛，就这么出现在了老夫人面前。

“给祖母请安……”

阮清宁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在见到老夫人之后，也只是老老实实地行礼，没有不懂事地四处张望，倒是让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高看了她一眼。

“起来吧……”一身华服的老夫人仪态端庄地坐在上位，使了个眼神，让莺儿拿了一张圆凳来，让阮清宁在她的下方坐下。

阮清宁安静坐下，垂首不语。

“瞧着倒是瘦了些……”老夫人转了转手里的佛珠，目光落在了下方的那道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影上。

“是院子里的那些人伺候得不用心？”

阮清宁摇了摇头，“回祖母的话，不是她们的错……”

“是我最近无甚胃口。”

“你也无甚胃口？”老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起来……”

“你之前送来的那碗东西，味道倒是不错……”

“祖母喜欢便好……”阮清宁目光欣喜地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新飞快地低下了头。

只是哪怕她的速度再快，也还是让老夫人和周围的婢女看到了她脸上那可怖的瘢痕。甚至还有些年纪小的婢女，不受控制地发出了惊呼声。

在听到惊呼声后，阮清宁更是把头垂得更低，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老夫人假意呵斥了婢女几句，然后目光从阮清宁的脸上，落到了她攥紧手帕的手上。

她的手臂上也有一些难看的瘢痕，只是没有她的脸上来得严重。

“可怜了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啊……”老夫人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仿佛满是惋惜，“竟然遭此劫难……”

“想来如今府中忙乱，也没能腾出手找人帮你医治。”

“这样吧……既然你之前有心为我着想，看在那碗面的份上……这些时日，我会派人去寻名医，为你医治你的脸。”

“也算是……对你之前的那番心意的回报。”

当然，更主要的是，如果阮清宁接受了这个条件，那面的事就算彻底告一段落，阮清宁之后就不能在用这个理由来找她了。

阮清宁从圆凳上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给老夫人行了一礼。

“多谢祖母，清宁感激不尽。但是清宁……”她咬了咬嘴唇，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清宁并非想要医治伤痕。”

“哦？”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原以为这三丫头特意挑这个时间送来食物，就是为了让她帮忙医治她的脸。她倒是不讨厌阮清宁的这种“小心机”。毕竟她在清宁这个年纪，也十分在意自已的容貌。

更何况，阮清宁送来的东西也的确不错，也看得出用了不少的心思。所以老夫人不介意顺势满足对方的要求。

只是她没有想到，对方的所求并不是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可说来我听听……”

如果阮清宁此时抬头的话，就会发现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正目光审视地看着她。

只要阮清宁提出什么不符合她身份的要求，或者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立刻就会让人把人撵出去。

阮清宁深吸一口气，一副鼓起了全部勇气的样子，低着头开口：“清宁想要……”

“陪伴在祖母身边。”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一时凝固。众婢女皆被阮清宁的大胆发言惊得目瞪口呆，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整个房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老夫人的目光也一瞬间变得更加深邃，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潭，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阮清宁，像是在审视着阮清宁话中的真假，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才收起了脸上的审视，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温和地开口问道：“这是为什么？”

她试探着：“难道是那些碎嘴的下人说了什么？”

对于侯府那些下人捧高踩低的行为，她倒是知道不少。只不过平日里，既然没有人闹到她面前，她也懒得管，只要别太过分她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像阮清宁这种原本就在府中不受宠的庶女，再加上她的容貌还在大火中毁去，她不用猜也知道那些嘴碎的东西会说些什么闲话。

不过既然阮清宁已经特意找机会见她，还送上了一碗让她还算满意的吃食，她倒是还愿意为她撑一撑腰的。

于是，她一拍桌子，“来，你和祖母说，祖母帮你找他们算账！”

阮清宁乖巧地摇头：“不是的，祖母。”

她装作没有感受到老夫人落在她身上的审视目光，继续装乖巧：“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才……”

她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般，深深行了一礼，开口坦诚相告：“但清宁也确有所求！”

“自那场大火之来，清宁每晚入眠，皆会梦回那日之景。”

她的身躯适时地开始微微颤抖：“只要一合上眼，那熊熊燃烧的烈焰场景就仿佛在眼前重现，火光冲天，浓烟肆虐，汹涌热意，不断浮现在我的梦境之中，让我、让我……彻夜难安。”

“清宁为噩梦所困，夜夜不成眠，才斗胆……向祖母提出这个不情之请！”

“哦？”老夫人不置可否，“那为何……是我？”

阮清宁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了上方的老夫人，“因为祖母佛缘深厚。”

“祖母常年礼佛，又有菩萨保佑，想来那些妖邪鬼怪、魑魅魍魉定不敢靠近。”

“哈哈哈哈……”老夫人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容顿时打破了房间里的凝滞。

“三丫头你啊……”她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阮清宁，脸上满是愉悦的笑容。哪怕知道阮清宁不过是在讨好她，但这些话依旧让她通体舒畅。

“你倒是乖巧……”她靠回椅背上，“既然是你所求……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不过……”老夫人最后一次试探了一下阮清宁，“你这脸……是真的不治了？”

阮清宁摇了摇头，“清宁不愿再浪费时间。”

“好！”老夫人一拍桌子，“今日，你便可搬来此处，与我同住。”

“多谢祖母！”

阮清宁深深行礼。

藏在阴影中的脸上轻轻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