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生老病死乃自然之理

沈妙清看了眼四周无人，也慢慢地走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里看去，方堪从一身粗布麻衣站在门口看着屋内，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沉思。

他的身影看着又比之前单薄好多，谁能想到命运这么捉弄他呢，前些日子他才兴高采烈地和她说，母亲的病好了，可谁知他娘的死根本不是因为风寒引起的。

沈妙清偷偷地想再多看他两眼，却发现方堪从像是察觉到她们两人的视线，突然回头。

“哎呀。”

蓉娘往回退，不小心踩到了沈妙清的脚，沈妙清还没叫喊出声，倒是蓉娘先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

“是谁？”

方堪从出声询问，脚步声也离二人越来越近。

沈妙清连忙站直身子，又想摸顺自已的头发，却摸到了帷幕，这才冷静了下来。

“是你？”

方堪从第一眼先看到的是蓉娘，随后他把视线转向了她旁边被黑纱包裹全身的女子。

而这时候的沈妙清，也隔着黑纱，将方堪从的样子尽收眼底。

他身形消瘦，头发凌乱，双眼之中满是血丝，眼眶因为长久得不到睡眠微微凹陷，皮肤蜡黄，胡子也长满了鬓角，看着累极了。

沈妙清的眼眶一红，泪也流了下来。

方堪从是知道沈妙清同蓉娘关系好的，如今一见面，他马上就知道蓉娘身边的女子，一定是沈妙清。

沈妙清隔着面纱，哽咽出声，“我来看看你......”

蓉娘也没任何避讳，就站在旁边睁大眼睛看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堪从往家门口看了一眼，见无人发现，示意沈妙清往外走，直到两人走到一个幽静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

“你不该来的。”

“我是担心你。”沈妙清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生老病死乃自然之理，人力难以为抗，我不伤心。”

“但是你瘦了这么多......”

“我是在担心秋闱的事。”

沈妙清抬头愣愣的看着他，不敢置信耳朵里所听到的。

“你担心秋闱的什么事？”

“我要守孝，自然也没办法参加秋闱考试，今年错过了，我又要等上三年。”

“孝期三年，到时候你出孝正好可以参加秋闱，也不算太......”

“你怎么会明白我的苦闷！”

方堪从突然崩溃地提高了音量，吓了沈妙清一跳。

他痛苦地蹲下抱住头，样子十分狼狈可怜，“我爹前段日子写信给我说，他那边有个认识的官员，明年就是古稀之年，已经答应了到时候为我引荐，可是我妈一去，这一切就全完了！你根本不知道，能和我爹在一起共事，这个事情有多么难办，要是我妈再迟些死一切不都好好的吗？”

沈妙清十分震惊，她看着蹲在她眼前的男子，才发现自已好像从未真正的认识过他。

方堪从的母亲死了，他不悲伤，也不难过，担忧的却是他的仕途，他身上这样的悲痛样子，全都是因为他觉得母亲的死影响了他的未来，他的母亲可以死，但不应该这个时候死。

沈妙清第一次觉得方堪从人好凉薄。

从前的他是这样的人吗？

他们两人是青梅竹马，虽出来同游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只要站在她的身边，方堪从总是会帮她拎各种东西，有时候还会上门帮她们家挑水干活，而沈妙清，也曾见过方堪从对母亲的态度。

方堪从的父亲在沈妙清刚出世没多久，就被派到了外地工作，距离上次回来，好像已经过去了九年，所以这漫长的岁月，都是母子相依为命，方堪从的母亲性格很像李玉，格外疼爱小孩，一点重活也舍不得他做，但方堪从却从来没有恃宠而骄过，家里的粗重活都是他包揽的。

原来往日里的那些亲情，同他的前程比起来，变得无足轻重。

沈妙清还记得方堪从母亲那笑着的样子，她看着自已的目光很温柔，像是把她当成了真正的女儿，眼里满是和她未来一起生活的期待。

沈妙清一时没有去扶地上的方堪从，而方堪从却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把头埋在膝盖上，眼泪流个不停。

突然间，沈妙清望见了拐角那，蓉娘正朝着自已招招手，又指了指巷子外面，示意有人来了。

沈妙清为难地看了看方堪从，低低地劝了一句，“我得回去了，等我以后空了再来看你，你别多想这些事情了，会郁结在心的，我就先走了......”

说罢，沈妙清转身离开，衣裙随着她的走动翩飞，那抹淡香让方堪从抬起了头。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沈妙清窈窕的背影，心里还是沉闷闷的。

回家路上，蓉娘奇怪地看着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沈妙清，觉得很纳闷。

明明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两人去说悄悄话后，沈妙清怎么就一声不吭了呢？

“妙清，你怎么不说话呀？”

沈妙清回过神，忘记了头上戴着的帷幕可以让别人看不到她的神情，掩饰地笑了下，“我是在专心走路呢。”

“我不信，你和方大哥说了什么？怎么你就闷闷不乐了呢？”

而沈妙清又能回答什么呢？

说方堪从担心前程，而自已却觉得他的心情太令人心寒了吗？

且不论她和方堪从到底谁对谁错，这种事情又怎么能对蓉娘说呢？

“你是不是在担心要过好久才能嫁给方大哥的事情啊？”

蓉娘自顾自地猜着，“其实女子十八岁结婚也不是很晚，我妈也想把我多留在身边几年呢。”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是担心方大哥结婚太晚？”

“难道我就只能担心结婚的这个事情了吗？”沈妙清哑然失笑。

“你又不说，我当然只能乱猜了啦，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吗？”

沈妙清沉思良久，才道，“你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