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她，可是姬公子的夫人

“嫌她吃得多？她真的这般说？”许舟负手立在主帐，听着地上武婢的话，嘴角淡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属下不敢欺骗主君，那位叫阿意的女子确实是这般说的。”武婢规规矩矩地跪在地板上，诚惶诚恐。

“阿意？你说她叫阿意？”主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起，一位身姿高凛的俊朗男子大步跨进帐内，炯炯地看向地上的武婢，“她脸上是不是有一块碗口大小的青色胎记？”

武婢面露疑惑地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艳羡，“那女子香娇玉嫩，面白无暇，并无什么胎记。不过，那身皮囊太过于细腻白皙，感觉不大像真人。”

男子眼中的光慢慢散去。

“褚临，不是让你在营中好生休息的吗？怎么出来了。”许舟担忧地看向褚临那张略显憔悴的脸。

褚临半垂着睫羽，盖住了眼中的失落，“兄长还没找到我的那个阿意吗？”

大水来临时，他们都在睡梦中。当褚临反应过来时，第一时间就去隔壁房间找阿意与哑姑，怎知他刚闯进去，大水便将三人冲散。等他再醒过来时，已身入许舟大营，而救自已的正是他同母异父的兄长，等他折返回去寻找她们二人时，只看见哑姑的坟头和残破坍塌的屋子，阿意不知所踪。

“不过一女子而已，何必如此？你若喜欢，待你病好，我赐你十位绝色美姬。”许舟走近褚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母亲走时，我答应过要照顾好你。莫要再任性出走了，这次算你运气好，能完完整整的回来。如今兵荒马乱，莫再使性子了。”

褚临双拳紧攥，眼眶微红地看向许舟，语气坚定又执着，“我的命是阿意给的，我只要她！”说罢，转身便冲出了大帐，迎面撞上了一个身形高挑的清秀女子。

对视间，褚临的心跳仿佛停止，一股熟悉的感觉跃然心上。

女福错愕地看向褚临，“褚——”

“抱歉。”褚临懊恼地别开眼睛，他刚错身准备离开时，突然停住了步子，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女福。

“你方才，叫我什么？”

“没，只是想让公子，注意路。”说着，女福连忙转过身，神情镇定地跟着婢子进了主帐。

褚临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自嘲一笑，转身离去。

主帐内，许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刚入帐跪拜在地上的女福，上下打量着，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就是姬夫人？”

女福困惑地歪着头，抬眼看向许舟那双肃冷却含着试探的眼睛，“谁？我，我不是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看着女福那双清澈至极的眼神，许舟有一刹动摇，但一想到李岏的话，不禁一声冷笑，“姬夫人还真是沉得住气，”说着，他走近女福，缓缓蹲下身来，紧盯着那双略有怯意的眼睛，“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无人识你？”

女福心头微颤，偏过头躲过那只即将碰触到他脸颊的手，怯懦地爬到一边抱住了椅子腿，“你个色魔！流氓！竟敢轻薄我！”

许舟放下空中的手，错愕了一瞬后，即刻恢复了正常，“看来姬夫人，是不想承认了，”许舟从地上起身，看向身侧的武婢，“去，将李夫人请来。”

武婢刚走不久，营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一位身着华丽衣裙的雍雅中年女子款款走进营帐。

许舟抓住姬公子的夫人时的消息刚传来，她正巧在营中与许阳等众将士讨论粮草运输的事宜，本不打算来看这个热闹，但想着姬公子手中的钱财与人力或许能解决眼前的困局，便跟着过来了，不成想竟见到了熟人。

李岏一时怔愣，但当她反应过来后，骤然拍手大笑，丝毫无半点往日的矜贵端庄。

许舟眉宇微蹙地看向李岏，不等他开口，李岏便敛起脸上的笑意向许舟作了一揖，道：“恭喜主君，执掌天下。”

一语毕，帐内之人皆一脸震惊地看向李岏。

李岏嘴角扬起一抹复杂的笑，转头看向地上因惧怕缩成一团的女福，“主君，此女子便是当年祸乱九州的长白少主王轼天，也是大擎帝王萧绰的嫡妻，墓渠的主母，只要有她在，九州便是您的囊中之物。”

刚到主帐的许阳及将军们听到这话，纷纷看向地上的少女。

“你确定，是她？可看年岁，似乎并非李夫人口中之人。”许阳如鹰隼般的深眸似盯猎物一般看向女福，想从她的神色表情中看出端倪，可入眼的只是一个神色慌张且懦弱害怕的脸。

许是被这么多人给惊着了，女福忽地从发上抽出木簪，对着逐渐靠近她的李岏，抽泣道：“你们说什么呢？我告诉你们，你，别想伤害我，我夫君有很多钱，你们若伤害了我，他，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看着一脸惊慌，泪流满面的女福，李岏有些诧异，不禁开始有些怀疑自已。她记忆中的女福，孤傲不驯，矜贵从容，与眼前这位给她的感觉大相径庭。

许舟看出了李岏的迟疑，将近些日子以来收到的信息递给了李岏，“手下的人查过了，她确实是姬公子的夫人。”

说话间，两个士兵已将郑昭质送了过来。

郑昭质一看见女福，便慌了神。

她没曾想过女福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竟真的还活着。她起先在许舟面前提到崖下的女福，不过是怕女福身上留下什么不利于她的线索，这才鼓动着许舟去崖底寻人，不成想还真把人给带了上来。

“她，可是姬公子的夫人？”许舟指着地上的女福，目光移到郑昭质的脸上。

郑昭质收起脸上的情绪，僵硬地点了点头，“正是。”

得到郑昭质的肯定，女福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陡然看向郑昭质，猩红着眼便向她扑了过去，一边挠她的脸一边开口咒骂着，“你个毒妇，为了自已活命竟把我推下崖，活该郎君背弃，儿子一身病，去死吧！”

众人皆被女福这一泼妇的疯癫行径，惊得目瞪口呆。饶是李岏也开始动摇了，心想，这少女或许只是容貌恰巧与王轼天相似。她不愿掺和这些事情，趁着混乱便出了营帐。

许舟有些烦躁地抬了抬手，身旁看热闹的武婢这才上去将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拉开。怎料，女福挣扎的动作幅度过大，一个抬手竟好巧不巧地打在了许舟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原本喧闹嘈杂的大帐瞬间鸦雀无声。

许舟脸色铁青地盯着女福那张惊恐泛白的脸，舌头抵了抵火辣辣的脸颊，低沉的声音中饱含着怒意，“滚！”

一声低喝，帐中的各将士皆胆战心惊地退了出去，女福与郑昭质也被武婢看押着送到了不远处的营帐。

“舟儿，对于那两人，你可有打算？”待众人离去，许阳这才开口。

许舟摇了摇头，“让刘沛拿燕凉郡来换。”

“错了，你该晓得，那两名女子，是有大用的。”许阳意味深长地看了许舟一眼，接着说道：“舟儿，战场之上切勿妇人之仁。你若不狠下心来，那将来死的可是我许军的万千将士啊。”

“叔父，孩儿不屑那些。身为将士，便当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抛头颅洒热血，捍卫故土上的万千百姓，而不是将那些阴诡计两将手段用到那些无辜妇女身上。况且，孩儿有信心，即使不用那些手段，也能得到自已想要的。不过，倒是可以拿那位夫人吓吓刘军，但人，就莫要动了。”许舟眼神坚毅，语气中尽是坦荡。

许阳自知他个性固执，也不再强求，只重重叹息一声后，甩袖而去。

望着许阳离去的背影，许舟半垂眼睑，瞳孔中闪过一层落寞。随后便抬步走近舆图，视线落在燕凉郡上。

若非后勤粮草没有跟上，若他能够早上几日提前到达燕凉郡且在堰坝这等重要的军事要地重兵驻守，或许郡中百姓便可免去受这家破人亡之苦。

这般想着，许舟紧握着腰间剑柄的手不禁泛白，眼底浮出痛色。

女福与郑昭质这几日过得还算舒坦，许舟并未苛待于二人，反之好酒好菜的招呼着，吃的甚至比他帐中的将军还要好。

近些日子她从身边武婢和士兵私下谈论中发现，许舟不仅不喜奢华，就连吃穿用度都与营中士兵一样，且他们对许舟有着出乎意料的忠诚与信任。

这些，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很像。

“他们，真的会放我们离开吗？”郑昭质面露忧色地看向桌上的吃食。

女福淡笑，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或许吧，不过，”女福话锋陡转，神色邪佞地紧紧盯着郑昭质，“你以为你回去后还能活得了吗？你猜猜，你那位夫君会不会为了你口中的大业乖乖把你的性命交予我手中呢？”

郑昭质面色铁青，一双阴骘的凤眼毫不掩饰地望向女福，“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已向你认错！”

“那又怎样，”女福莞尔一笑，轻轻地将手中的酒盏放下，“人嘛，总是要为自已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伤我性命，总该还我一条才是，这才公平。”

“你，真是个疯子！”郑昭质看着一脸轻笑得意的女福，恨得双唇颤抖，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你少在那儿得意了，能活着出去再说罢。”

女福不语，只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