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看望

贾母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如电，瞬间看穿贾政的犹豫与侥幸：“此一时，彼一时！贾家现在需要的，不是死守规矩的嫡长，而是能撑起门楣、手握实权的武安伯！懂了吗？！”

贾政被那目光钉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他终于彻底明白自己今日在朝堂上闯下的祸有多大。

他颓然垂首，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沉闷钝响。

“儿子…明白了。”

锦城卫所内，药气浓烈得仿佛实质化，与血腥气、松脂焦糊味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贾柯静静躺在硬板床上，左臂被厚厚的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即便隔着药膏，那隐隐的灼痛仍如影随形。

窗外的雪粒子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又执着的声响，无端地搅得人心烦意乱。

亲兵张石头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黑黢黢的药汁走进来，他的脸皱成了一团，看上去比那碗药还要苦涩几分：“将军，该喝药了。”

贾柯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对面墙壁上悬挂着的那面残破“宁”字旗上。

旗面曾被哈尔赤的弯刀无情撕裂，边缘处焦黑卷曲，然而现在却被清洗得干干净净，还精心地裱糊过。

这面旗帜，是他从战场上唯一带回来的物件，在他心中，它的分量比那些即将到手的爵位封赏还要重上无数倍。

就在这时，帐帘猛地被人掀开，一股凛冽的寒气如猛兽般冲了进来。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赫然立在门口，他的肩头落满了雪，此人正是牛继宗。

只见他随手解下玄色大氅，丢给一旁的亲卫，露出里面半旧的锁子甲，甲叶上还粘着尚未融化的霜粒，显然是刚从巡防线上匆匆赶来。

“牛帅！”贾柯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撑起身子行礼，却不想牵动了左臂的伤处，疼得他“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躺着！”牛继宗几步就跨到了床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稳稳地按住贾柯的肩膀，那力道沉实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逞什么强？”他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震得这狭小的药室嗡嗡作响。

牛继宗的目光迅速扫过贾柯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臂，眉头一下子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关切地问道：“军医怎么说？骨头接得正不正？这黑松脂药膏烧得厉害，你还顶得住吗？”

贾柯被他按回枕头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回答道：“回大帅，骨头接上了，军医说…说日后恐怕很难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以后怕是很难再弯弓射箭了。这药膏确实疼得厉害，但止血生肌的效果确实很好。”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旁人。

牛继宗伸手拖过一张马扎，大马金刀地坐下，他那沉重的身躯压得这简陋的凳子发出一阵痛苦的吱呀声。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随手丢在贾柯的枕边。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人参药香弥漫开来，渐渐冲淡了室内原本浑浊的气味。

“辽东老山参，足有百年的年份，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好东西，给你补补元气。”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紧接着又朝身后一招手。亲卫立刻会意，双手捧着一个长长的、包裹着明黄锦缎的匣子，恭恭敬敬地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牛继宗指了指匣子，说道：“打开看看。”

亲卫上前，轻轻解开锦缎，打开匣子。贾柯定睛一看，匣子里躺着一把精致的短铳，铳身乌沉沉的，泛着幽冷的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牛继宗看着贾柯，神色郑重地说：“这是宫里新造的火铳，威力巨大。你以后左臂不便，这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咱们做将军的，手里没件称手的家伙可不行。”

贾柯心中一阵感动，刚要开口，牛继宗又摆了摆手，说道：“先别忙着谢我。我这次来，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贾柯微微点头，示意牛继宗继续说下去。

牛继宗目光深邃，看着贾柯，缓缓说道：“此次你立下大功，朝廷封赏是必然的。但这官场如战场，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你年轻有为，可别被眼前的功劳冲昏了头脑。”

贾柯认真地说道：“大帅教诲，贾柯铭记于心。贾柯定不会辜负大帅期望。”

牛继宗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如今锦城虽暂时安定，但边疆局势依旧复杂。我需要你尽快养好伤，咱们一起把这防务做得更周全些。那些鞑子不会轻易罢休，咱们得时刻提防着。”

贾柯坚定地说：“大帅放心，贾柯会尽快调养好身体，与大帅并肩作战，守护好边疆。”

牛继宗拍了拍贾柯的肩膀，站起身来：“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说完，他拿起玄色大氅，披在身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