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反弹的世家

吴太后所居的长乐宫中，金丝楠木的案几上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刘禅捏着一枚白玉棋子，迟迟未落，目光却飘向窗外，那里正传来孩童们诵读《论语》的声音。

“陛下近日棋艺生疏了。”吴太后轻抿一口茶，凤眸微抬，“可是有心事？”

刘禅回过神来，将棋子落下：“母后明鉴，儿臣只是在想太学的事。”

吴太后指尖一顿，茶盏轻轻搁在案上：“哀家听闻，太学首批学子中，有吴懿的孙子？”

“正是。”刘禅露出乖巧的笑容，“吴家乃益州望族，吴班将军又为先帝旧部，其子嗣自然当入太学。”

吴太后凝视刘禅片刻，忽然叹道：“阿斗，你长大了。”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刘禅心中一紧，面上却笑得更加纯良：“都是母后与相父教导有方。”

与此同时，益州别驾张裕的府邸中，几位锦袍老者正低声密议。

“太学一事，诸位怎么看？”张裕捋着花白胡须，眼中精光闪烁。

李严冷哼一声：“明摆着要断我们根基！那些寒门子弟学了经术，将来谁还看得起世家学问？”

“更可虑的是，”东曹掾周群压低声音，“首批学子全是荆州、东州旧部子弟。长此以往，朝堂哪还有我们益州人的位置？”

众人沉默。忽然，仆从来报：“吴懿将军到！”

只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将大步走入，正是车骑将军吴懿——吴太后的兄长，刘禅的舅父。

“诸位，”吴懿环视众人，声音洪亮，“老夫刚从太学回来。我那孙儿回府后，竟能背诵整篇《出师表》！”

谯周阴阳怪气道：“吴公莫非是来炫耀的？”

吴懿哈哈大笑：“非也。老夫是想说——”他忽然正色，“太学乃国之大计。诸位若一味阻挠，只怕...”

“只怕什么？”张裕眯起眼睛。

吴懿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只怕步许靖、彭羕后尘。”

一句话，说得满座悚然。许靖、彭羕都是当年反对刘备入蜀的益州名士，最终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翌日，吴太后在长乐宫设宴，邀请成都贵妇们赏菊。刘禅“恰巧”前来请安，在众命妇面前表现得格外孝顺，亲自为太后布菜斟酒。

“陛下真是仁孝之君啊！”广汉太守王谋的夫人赞叹道。

刘禅腼腆一笑：“寡人年幼失怙，全赖母后抚育。”说着亲手为吴太后披上锦裘，“秋风渐凉，母后当心身体。”

吴太后拍了拍刘禅的手，对众人笑道：“这孩子，自小就贴心。”

宴会后，吴太后独留刘禅。

“陛下这出彩衣娱亲演得不错。”吴太后似笑非笑，“说吧，想要哀家做什么？”

刘禅收起乖巧表情，正色道：“儿臣请母后明日召吴懿将军入宫一叙。”

吴太后凤眸微眯：“为了太学之事？”

“正是。”刘禅坦然道，“益州世家必会阻挠。儿臣需要舅父这样的重臣表态支持。”

吴太后凝视刘禅良久，忽然道：“阿斗，你可知为何先帝临终前，要诸葛亮与李严共同辅政？”

刘禅一怔。

“大汉是刘家的大汉，也是世家大族的大汉！记住政治从来不只是朝堂上的刀光剑影，”吴太后轻抚案上的菊瓣，“更是这些看似无用的赏花宴、家宴、姻亲往来。”

吴太后将一枚菊花别在刘禅衣襟上：“明日哀家会召见兄长。但你要记住——安抚世家不能只靠强硬手段，有时候，一朵花比一把剑更有用。”

刘禅心中豁然开朗，他突然意识到，尽管他对世家有着诸多不满和猜忌，但目前的情况下，他还无法完全摆脱他们的支持和影响力。他深知自己的实力尚未达到足以独立支撑国家的程度，仍然需要世家的力量来维持政权的稳定。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坐视世家势力不断膨胀而无所作为。刘禅明白，他可以采取一种渐进的方式，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逐渐削弱世家的权力，同时培养自己的亲信和势力，以实现最终的替代。

但是，如果他完全将世家排除在外，不与他们合作，那么他将会面临巨大的阻力和困境。毕竟，世家在政治、经济和社会等方面都有着深厚的根基和广泛的人脉，他们的影响力不容忽视。

因此，刘禅决定在保持与世家表面上的合作的同时，暗中谋划如何逐步削弱他们的势力，以确保自己的统治地位得以稳固。

刘禅在和吴懿商议之后，吴懿也是主动的去拜访了一些世家大族。很快这些人也将自己的族人送来太学。

做完这些刘禅又去太学找诸葛亮。

“相父，”刘禅低声对身旁的诸葛亮道，“您看这样可好？”

诸葛亮羽扇轻摇：“陛下这招'釜底抽薪'，确实高明。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要当心'橘生淮北则为枳'。”诸葛亮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些世家子弟，“有些人进来，未必是真心向学。”

刘禅笑了：“那就看是太学改变了他们，还是他们污染了太学。”

从太学出来之后，刘禅又去找了吴懿。

吴懿家中，“舅父，”刘禅亲手奉上一盏茶，“此番多亏您周旋。”

吴懿连忙行礼：“老臣不敢当。只是...”他犹豫片刻，“陛下真要培养这些世家子？万一他们学成后...”

“舅父放心，”刘禅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太学教的不仅是经术，更是'何为忠君爱国'。况且这里是大汉！”

夜深人静，李严府中密室。

“吴懿这个老匹夫！”李严狠狠摔碎茶盏，“竟然背叛益州士族！”

周群阴沉着脸：“更可怕的是刘禅。表面憨厚，实则步步为营。先借荆州旧部子弟入太学引起我们警觉，再通过吴懿施压！”

“那我们就这样认输？”张裕不甘道。

“当然不。”李严眼中闪过狠色，“既然他们要玩，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立刻写信给各郡族人，把所有适龄子弟都送进太学！”

周群一愣：“这岂不是正中刘禅下怀？”

李严冷笑：“人多才好浑水摸鱼。我倒要看看，是诸葛亮教化的速度快，还是我们世家传承的力量大！”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成都的秋夜，暗流愈发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