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星泪·玄狐初鸣

联邦第七临时孤儿院的铁皮屋顶漏着雨，霉味混着馊粥的酸气在走廊里翻涌。

黎暮蜷缩在储物间角落，后颈还火辣辣地疼——方才被三个C级精神力的女孩推搡着撞在门框上，她们的谩骂声还在耳边炸响：“D级废物也配用公共浴室？你身上的晦气会污染我们的精神力！”

她低头盯着膝头的《兽神录》，泛黄纸页上九尾玄狐的画像被翻得卷了边。

那是林嬷嬷从垃圾站捡来的旧书，说这神兽能“以灵泉涤尽世间污浊，以狐尾抚平百兽躁乱”。

黎暮用冻得发红的指尖画中狐狸的眼睛，喉间泛起苦涩——她也是“污浊”的一部分，对吧？

毕竟联邦法律写得清楚：D级精神力的女性生育力只有10%，是连孤儿院都不愿多养的累赘。

“暮暮。”

低唤声惊得黎暮手一抖，旧书“啪”地摔在积灰的地上。

她慌忙去捡，却见一碗海带汤先她一步落在脚边，热雾裹着咸香钻进鼻腔。

林嬷嬷佝偻着背蹲下来，银白的发丝从蓝布帽里散出来，像团被雨打湿的棉花：“趁热喝，厨房今天多煮了半锅。”

黎暮接过碗时碰到老人粗糙的手背，那温度比汤还烫。

她抬头，正撞进林嬷嬷泛红的眼底——老人总说自己有眼疾，可此刻眼眶里分明闪着水光。

“嬷嬷……”

“嘘。”林嬷嬷迅速扫了眼门外，枯瘦的手指塞进她掌心一个冰凉的硬物，“这是你被送来时贴身带着的芯片，我藏了七年。”她压低声音，喉结因激动而滚动，“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真实的精神力等级，尤其是……”

走廊突然响起皮靴声。

林嬷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首起腰，用围裙擦了擦手：“汤要凉了，快喝。”转身时衣角带翻了汤碗，褐色的汤汁在地面洇开，像朵开败的花。

黎暮攥紧掌中的芯片，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她知道林嬷嬷没说完的话——三天前体检时，检测仪器突然发出刺耳鸣叫，红色警报闪得人睁不开眼。

院长当时的脸比白墙还白，攥着她手腕的力气大得要捏碎骨头：“你明明是D级，为什么会触发SS级以上的精神力波动？”

后来仪器被紧急送修，院长亲自给她打了镇静剂。

可从那天起，孩子们看她的眼神变了，像在看块沾了毒的肉——既怕被污染，又馋着可能存在的好处。

深夜的宿舍区像口闷锅。

黎暮躺在硬邦邦的铁架床上，盯着天花板上蠕动的霉斑，突然一阵锐痛从眉心炸开，仿佛有人拿烧红的钢针在扎她的脑仁。

她咬着枕头闷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听见更可怕的声音——

“嗡——”

低频的震颤从她体内扩散开来，铁架床的螺丝在震动中松动，窗边的铝制水杯“哐当”掉在地上。

隔壁床的女孩尖叫着坐起来：“我的精神力！我的精神力在乱涌！”

整层楼的灯全灭了。

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哭嚎像潮水，黎暮却在这噪音里听见更清晰的响动——是某种兽类的低吟，从她的识海深处传来，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醒……”

“封锁宿舍区！”院长的吼声穿透黑暗，“谁都不许出去！要是传出去这里出了精神暴动，你们都得被送去矿星！”

黎暮蜷缩成虾米，额头抵着冰凉的床沿。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冲破枷锁，像被压了千年的火山终于要喷发。

意识逐渐模糊前，她看见虚空中浮着只狐狸，九条尾巴泛着金芒，每扫过一处，那些因精神力暴动而抽搐的女孩们便安静下来。

“那是……九尾玄狐？”她最后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就陷入了黑暗。

晨光刺得黎暮睁不开眼。

她被人拖着往运输舰走，手腕上的束缚带磨得生疼。

押送她的男人穿着黑风衣，金属胸牌上刻着“卡洛”——这是她在孤儿院七年见过最干净的人，连鞋跟都没沾灰。

“SSS+级。”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隐藏得倒是够深。”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精神力检测器，屏幕上跳动的金色光纹刺得黎暮眯起眼，“上面要活的，我得确认你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净化能力。”

运输舰的舱门在身后关上时，黎暮看见林嬷嬷扒着栅栏，白发被风吹得乱飞。

老人张了张嘴，唇形分明是“跑”。

灰影星的风带着腐臭。

黎暮踩在焦黑的岩石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她摸了摸腰间的水壶——早空了，喉咙干得冒烟。

远处传来狼嚎，不是普通的兽吼，是带着精神力波动的低鸣，像在宣告领地。

“黑风狼。”她想起《兽神录》里的记载，“群居，以负面情绪为食，最喜捕猎精神力不稳定的雌性。”

月光爬上天空时，六双幽绿的眼睛从阴影里钻出来。

头狼的皮毛泛着铁灰色，獠牙上还沾着血，它前爪压地，喉咙里滚出威胁的低吼。

黎暮背靠着岩石，能清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我不想死。”她颤抖着伸出手，像要抓住什么，“我还没弄清楚芯片里的秘密，还没……”

剧痛再次撕裂眉心。

这次她看清了，那只九尾玄狐就站在她面前，半透明的身体泛着金芒，九条尾巴如火焰般翻卷。

头狼的低吼戛然而止，幽绿的眼睛里浮起迷茫，竟缓缓后退半步。

“嗷——”

头狼突然仰天长嚎，其余狼却没有扑上来。

它们围着黎暮转圈，喉间的威胁声越来越弱，最后竟全部趴在地上，耳朵贴向脑袋。

九尾玄狐的虚影慢慢消散，黎暮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意识即将消散前，她看见识海深处浮现一口泉眼，泉水泛着淡金色，每一滴落进她的精神海，都像在给干裂的土地浇水。

“灵泉……”她呢喃着，“《兽神录》里的净化灵泉……”

黑风狼王蹲在十步外，鼻尖抽动着。

它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甜香，那是比最纯净的精神力还要的味道。

但本能告诉它——眼前这个雌性，是连兽神都要庇佑的存在。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灰影星的晨雾时，黎暮缓缓睁眼。

她撑起身子，看见掌心残留的金芒，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远处传来狼嚎，这次不再是威胁，倒像是某种朝圣的呜咽。

她摸了摸额间——不知何时，林嬷嬷给的芯片己经贴在了皮肤上，温热得像心跳。

“原来我不是废物。”黎暮轻声说，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原来我是……九尾玄狐的宿主。”

远处，运输舰的残骸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而更远处，星舰的破空声正穿透云层，朝着这个被遗弃的星球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