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忠孝两全

建隆元年二月初五，汴京皇宫的仁寿宫飘着杏花雪。

杜氏坐在雕花檐下，望着儿子赵匡胤穿着龙袍走来，袍角绣着的七尾凤凰正沾着晨露。

"娘，今日该给您行册封礼了。" 赵匡胤蹲下身，亲手为母亲系上皇太后的霞帔，金丝线在阳光下闪着柔光，"记得在夹马营时，您总说 ' 男儿要像梧桐树，根扎得深才能挡风 '，如今这棵树长大了，该给您遮风挡雨了。"

杜氏摸着他眉心的凤凰胎记，忽然想起分娩时的赤光："百姓都在传，说你是朱雀转世，可在娘眼里，你永远是那个把最后一块饼让给妹妹的小匡胤。" 她指了指案上的枣泥饼，"今早让御膳房按老家的法子做的，你尝尝？"

册封礼上，当凤凰旗在宫墙上升起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三只红雀，绕着杜氏的銮驾飞了三圈才离开。

值班的老太监偷偷告诉小宫女："这是当年夹马营神火的征兆，皇太后可是亲手把 ' 神火将军 ' 拉扯大的，连天上的朱雀都要向她行礼呢。"

初六大早，范质捏着笏板站在崇政殿外，官服上的补丁在晨光里格外显眼 —— 这还是后周时做的，穿了三年都没换。他望着殿门上方新挂的 "忠孝两全" 匾额，心里首打鼓：新皇帝会怎么处置他们这些前朝老臣？

"范大人，陛下等着呢。" 宦官的话惊醒了范质。

殿内，赵匡胤正和王溥、魏仁浦说话，案头摆着从后周国库清出的账册，边角还留着世宗的朱批。

"范司徒，" 赵匡胤笑着递过一杯茶，"昨夜看您的奏疏，说开封城有二十处水渠要修？当年您在后周治河，可是让百姓多收了三成粮呢。"

范质的手在笏板上掐出印子："陛下容禀，老臣... 老臣是后周旧臣..."

话没说完，赵匡胤突然站起来，指着墙上的舆图："在朕眼里，只有能让百姓吃饱饭的臣，哪分什么新旧？世宗临终前托我护好柴氏天下，更要护好你们这些能干事的人。"

赵匡胤转头对宦官，"把朕的犀角腰带送给范大人，当年他为了给灾民请粮，在朝堂上跪了三个时辰呢。"

魏仁浦看见，王溥悄悄抹了把眼角 —— 他们都记得，赵匡胤进城那天，特意绕开了后周皇陵，还派重兵守护。

此刻，殿外传来打更声，正是百姓们起床做炊饼的时辰，范质忽然觉得，眼前的新皇帝，和当年在寿春为卖饼老汉求情的赵点检，其实没什么不同。

二月十六长春节，御花园的玉兰开得正好。

赵匡胤站在九曲桥上，看着大臣们捧着新赐的春服，瞥见范质的春服袖口露出半截旧补丁 —— 原来裁缝忘了剪掉后周官服的旧袖口。

"范大人，" 赵匡胤笑着走过去，"这新衣服得合身才行。"

亲手解开范质的衣带，竟发现里面穿着件打满补丁的中衣，"当年您在后周做宰相，俸禄都拿去买粮食赈灾了吧？" 转身对身边的赵光义，"把朕库房里的二十匹蜀锦送给范大人，再派十个绣娘，给范家的老夫人做两身新衣裳。"

大臣们捧着绣着凤凰与麦穗的春服，发现每一件的衣襟上都绣着个小字：有的是 "安"，有的是 "康"，正是各州百姓的心愿。

高怀德摸着自己春服上的飞虎纹，想起陈桥驿那晚，赵匡胤说 "官职是护百姓的"，如今这春服上的纹饰，不正是飞虎护着麦穗吗？

散朝时，杏花落在赵匡胤的皇冠上，杜氏从仁寿宫送来的枣泥饼还温着。他咬了一口，甜香里带着麦麸的粗粝 —— 这正是小时候母亲做的味道。

远处传来百姓的欢笑声，有人在喊："长春节赐新衣啦！新皇帝没忘了咱们！"

长春节那天，每个大臣的春服里都藏着张纸条，上面写着赵匡胤的小字："朕虽为天子，亦是百姓养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