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被围观的吻

周一早晨，医学院实验楼前挤满了上课的学生。

范龙修蹲在对面食堂二楼的窗边，像个蹩脚的特工一样盯着谢南云的一举一动。

自从家庭餐厅那晚后，他养成了每天护送谢南云上下课的习惯——虽然当事人坚决反对这种行为，他认为这是典型的"过度保护"。

"这小子怎么这么招人喜欢..."范龙修嘟囔着，看到第五个学生在谢南云经过时偷偷拍照。

谢南云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纤细的一小节儿手臂。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斑驳的光影让他看起来像幅会移动的油画。

范龙修正准备离开观察点，突然看到一个高个子男生拦住了谢南云。那人穿着医学院的白大褂，胸口别着学生会徽章，距离有点远，只能看到神情激动，说的什么不知道，但绝不是好话，因为谢南云后退两步，摇头拒绝。范龙修刚松换口气，却看到谢南云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靠！"范龙修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穿过马路。

"...南云，给我一次机会吧！"高个子男生正苦苦哀求，"我从大一就喜欢你了，那些情书都是我写的..."

"周同学，我真的不..."谢南云试图抽回手，却被抓得更紧。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我保证会对你好！"

范龙修赶到时，正好听到这句油腻发言。他一把将谢南云拉到身后，胸膛几乎贴上周同学的鼻子："喂，没听见他说'不'吗？"

周同学被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镇定："你是谁？我和南云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外人？"范龙修冷笑一声，突然福至心灵。他转身搂住谢南云的腰，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宣布："我是他男朋友！"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范龙修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己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学生，还有人举起了手机。

周同学的脸色由红转白："不可能！南云从来没说过..."

"现在你知道了。"范龙修把谢南云搂得更紧，感受到对方单薄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以为是害怕，低头却看到谢南云嘴角微微上扬，眼镜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

周同学不甘心地追问："南云，他说的是真的吗？"

谢南云抬头看了看范龙修，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了上去："千真万确。"

范龙修的大脑瞬间宕机。

谢南云的身体紧贴着他，温热的呼吸拂过下巴，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他下意识地搂紧那截细腰，手感好得不可思议。他掌心一紧，那截细腰便陷进掌心。温软皮肉隔着一层布料在掌下微微弹动，像新蒸的糯米糍，指尖稍用力就能掐出蜜来。衣服料子滑溜溜贴着掌心，可底下那截腰肢偏又生了磁石似的，教人陷进去就再抽不出来。他虎口卡着腰窝微微发颤，竟分不清是谢南云在抖，还是自己指尖烫得厉害。

"证明给我看！"周同学突然大喊，"如果是真的，就当众接吻啊！"

围观群众发出起哄声，有人开始有节奏地拍手："亲一个！亲一个！"

范龙修骑虎难下。

他低头看向谢南云，用眼神询问"怎么办"。谢南云眨了眨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行啊，看好了！"范龙修心一横，一手抬起谢南云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下去——准确地说是吻在了额头上。

由于太过紧张，他用力过猛，"啵"的一声脆响传遍整个走廊。谢南云的额头立刻浮现出一个明显的红印，像被盖了个章。

围观群众发出失望的嘘声，周同学却脸色铁青地转身走了。范龙修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演技不错。"谢南云小声说，手指轻轻触碰额头的红印，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范龙修干笑两声："那必须，我可是..."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谢南云的领口下隐约露出一个熟悉的粉色敷料——那是遮盖手术疤痕用的。

家庭餐厅那晚的对话突然回响在耳边："甚至不能谈恋爱...心脏负荷不了..."

"学长？"谢南云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范龙修强迫自己回神："没事，上课去吧，放学我来接你。"

谢南云皱眉："不用了，我能..."

"我说，我来接你。"范龙修语气强硬，随即又软下来，"求你。"

谢南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向教室。范龙修看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走路时微微佝偻着背，像是承受着无形的重量。

一整天，范龙修都心不在焉。篮球训练时差点被球砸中脑袋，食堂吃饭时把可乐倒进了米饭里。队友们纷纷猜测他是不是失恋了。

"范哥！"赵大鹏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今晚联谊会，好多文学院妹子，去不去？"

范龙修摇摇头："有事。"

"又是那个医学院的小可爱？"赵大鹏挤眉弄眼，"你们不会真在一起了吧？今天校园论坛都传疯了。"

范龙修一口水喷出来："什么论坛？"

赵大鹏掏出手机，点开一个标题为《体育系男神与医学院学霸当众热吻！》的帖子。照片上，范龙修正深情(实则紧张得僵硬)地亲吻谢南云的额头，而谢南云闭着眼睛，表情恬静(实则在憋笑)。

"这角度..."范龙修盯着照片，突然发现拍摄者就站在围观人群里，"谁拍的？"

"不知道，匿名发的。"赵大鹏划到评论区，"不过有人爆料说你们早就同居了？"

范龙修夺过手机，看到一条热门评论：

【小鹿乱撞】：据可靠消息，两人同住一个宿舍区，经常互相串门。体育系那位还曾经光着膀子去医学院宿舍修水管，场面十分火爆[狗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范龙修气得差点捏碎手机，突然注意到评论ID有些眼熟——"小鹿乱撞"...不就是谢南云那个闺蜜林小安吗？

放学时间，范龙修如约来到医学院门口。谢南云己经等在那里，额头的红印变成了淡粉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你看到了吗？"谢南云一见面就问，"那个帖子。"

范龙修点点头："林小安干的好事？"

谢南云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有点...过度兴奋。"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小路上，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

范龙修注意到谢南云时不时揉一下胸口，脚步也比平时慢。

"不舒服？"他忍不住问。

谢南云摇摇头，却突然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微微发抖。范龙修赶紧扶住他，感受到手掌下的肩膀瘦得硌手。

"去医务室。"范龙修不由分说地蹲下，"我背你。"

谢南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攀上了他的背。范龙修轻松地站起来，调整姿势让谢南云趴得更舒服些。谢南云的胸膛贴着他的背，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不太规律，但强而有力。

"学长，"谢南云在耳边轻声说，"今天谢谢你。"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范龙修的耳朵瞬间红了："小、小事一桩。"

"我是说，"谢南云的声音更轻了，"谢谢你没有真的亲我。"

范龙修脚步一顿，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怕你心脏受不了？"

谢南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不是，是因为我还没刷牙。"

范龙修差点绊倒："什么？"

"开玩笑的。"谢南云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其实是因为...我希望第一个吻是认真的，而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范龙修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侧头看去，谢南云的睫毛近在咫尺，在夕阳下镀着一层金边，微微颤动着像蝴蝶的翅膀。

医务室值班的是个严肃的中年女校医。她看到谢南云额头的红印，立刻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撞的。"谢南云说。

校医怀疑地看了看范龙修："真的？"

范龙修赶紧点头："真的真的！我作证！"

校医冷哼一声，拉着谢南云到里间检查。范龙修在门外来回踱步，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

"...旧病复发了？"

"...只是有点累..."

"...按时吃药了吗？"

"...忘了..."

"...这个红印明显是吻痕！是不是那小子强迫你..."

范龙修差点冲进去解释，门却突然开了。校医板着脸走出来："你，跟我来。"

范龙修像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样跟了过去。校医关上门，严肃地问："你知道他有心脏病吗？"

范龙修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情绪激动和...亲密行为，都可能诱发心律失常？"校医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里间。

范龙修的脸刷地红了："我们真的只是..."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校医打断他，"但如果你在乎他，就别做任何可能伤害他的事。"她递过来一张纸，"这是心脏病患者注意事项，好好看看。"

范龙修接过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禁忌：避免剧烈运动、避免情绪波动、避免...接吻？

"最后一条是开玩笑的。"校医突然说，"适度亲密接触其实有助于心理健康，但要注意程度。"她意味深长地补充，"比如亲额头就很好，不用太激烈。"

范龙修的脸红得能滴血，手里的纸条都快被捏碎了。

谢南云从里间走出来，额头的红印己经涂上了药膏，看起来更明显了。校医又叮嘱了几句按时吃药、注意休息之类的话，才放他们离开。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夕阳西沉，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光影。

"学长，"谢南云突然开口，"校医是不是骂你了？"

范龙修摇摇头："她只是...很关心你。"

谢南云轻笑："她是我妈妈的同学，看着我长大的。"

范龙修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那她岂不是知道我们..."

"嗯。"谢南云点点头，眼睛在路灯下闪闪发亮，"她刚才发短信告诉我，你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傻。"

范龙修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低头看着两人时近时远的影子，突然问："那个周同学...经常骚扰你吗？"

谢南云摇摇头："第一次这么首接。以前只是送情书..."

"情书？"范龙修酸溜溜地重复，"很多吗？"

"没你的多。"谢南云狡黠地笑了，"你那些匿名信文笔真的很差，错别字连篇。"

范龙修瞪大眼睛："你早就知道是我？！"

"从第一封就知道。"谢南云轻声说，"你的字很有特点，那个'修'字总是写得像条毛毛虫。"

范龙修羞愤欲死，加快脚步往前走。谢南云小跑着追上他，轻轻拉住他的衣角："但我都留着呢，放在床头柜里。"

范龙修的心跳突然加速。他转身看着谢南云被路灯照亮的脸，额头上的红印，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镜片后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小谢，"他声音发紧，"我能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南云点点头，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那个...你饿不饿？食堂应该还有鸡腿..."

谢南云的表情从紧张变成无语，最后噗嗤一声笑了："范龙修，你真是..."他摇摇头，"走吧，吃鸡腿。"

两人并肩走向食堂，影子在地上融为一体。

范龙修偷偷瞄了一眼谢南云的侧脸，心想：没关系，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问出那个真正重要的问题。

而在那之前，他会好好保护这个笑容，保护这颗心脏，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 whatever it 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