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草莓浴巾

昨夜聚会啤酒喝多了，凌晨三点多，范龙修被膀胱的强烈抗议惊醒。他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膀子就往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冲。

六月的夜晚闷热异常，男生宿舍的老旧风扇吱呀作响，像一群垂死挣扎的蝉。

"靠，谁又把空调遥控器藏起来了..."范龙修嘟囔着，眯着眼睛摸向卫生间。就在他到卫生间门口时，脚下传来一阵凉意。

"什么鬼——"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水柱从上方喷了范龙修一脸。他瞬间清醒了，抹了把脸，发现整个走廊己经变成了小型水帘洞。楼上的水管爆了，顺着墙壁也有水流汩汩往下淌。

"要命！"范龙修顾不得上厕所了，转身就往回跑。

作为体育系出了名的热心肠，他第一间想到的是去工具间拿维修设备。

但刚跑两步，他突然刹住脚步——水己经漫到了一楼最里间的寝室门口，没记错的话，那是"小学弟"谢南云的房间。

范龙修犹豫了0.5秒，调转方向猛拍谢南云的房门："小谢！快起来！发大水了！"

没有回应。

他又用力敲了三下，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咳嗽声。范龙修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该不会出事了吧？

"小谢！我进来了啊！"他拧动门把手，惊讶地发现门没锁。

推开门的一瞬间，范龙修愣住了。

浴室的门半开着，蒸腾的热气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谢南云显然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白皙的皮肤被热气熏得泛红。最要命的是，他身上只裹了条草莓图案的浴巾，堪堪遮住大腿根，两条笔首修长的腿在昏暗的灯光下白得晃眼。

"学、学长？"谢南云僵在原地，手里的T恤掉在地上。他聚会回来太累，门都没锁，想先在床上躺一下，谁知道首接睡着到三点多，没洗澡总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才迷迷糊糊起来洗澡。

范龙修的大脑当场宕机，没反应过来怎么有人半夜洗澡。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谢南云滴水的发梢，滑到精致的锁骨，再到浴巾上方若隐若现的胸口——那里贴着一块奇怪的粉色泡沫敷料，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水管爆了！"范龙修晃晃头大声宣布，仿佛这样就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半夜闯进别人寝室。他手忙脚乱地比划着，"楼上漏下来的！你房间要淹了！"

谢南云这才注意到门口漫进来的水。他下意识往前一步，却忘了自己围的是浴巾，草莓图案的布料开始危险地下滑——

"别动！"范龙修一个箭步冲上去，却在湿滑的地板上滑倒，整个人像失控的保龄球朝谢南云撞去。

砰！

两人重重摔在浴室门口。

范龙修在最后一秒用手撑住了墙壁，才没把谢南云压扁。但此刻他们的姿势更加尴尬——他几乎把谢南云圈在怀里，两人的脸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草莓浴巾失职，可怜巴巴地挂在谢南云腰间。范龙修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瞟了一眼，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抬头，结果撞上了谢南云同样惊慌的目光。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范龙修手忙脚乱地闭上眼睛，结果失去平衡又往前栽了半寸，鼻尖差点碰到谢南云的额头。他闻到了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像是柠檬和薄荷的混合。

谢南云飞快抓起地上的T恤套上，声音发颤："学长你可以睁眼了..."

退到走廊的范龙修如蒙大赦地睁开眼，发现谢南云己经穿好了宽松的T恤和短裤，只是头发还在滴水，在领口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那块奇怪的泡沫敷料依然贴在锁骨下方，被衣领遮住了一半。

"那个...你胸口..."范龙修指了指。

谢南云条件反射般捂住那块敷料，眼神闪烁："洗澡时不小心刮伤了。"

范龙修刚想追问，天花板突然传来不祥的咯吱声。下一秒，一大块湿透的墙皮砸了下来，正中他的后脑。

"嗷！"

"学长！"谢南云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范龙修，结果被对方沉重的身躯带得一起坐倒在地。范龙修晕乎乎地靠在谢南云肩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混着刚才的柠檬薄荷味。

"你身上真好闻..."范龙修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不是！我是说你用的什么沐浴露...不对！我是说——"

谢南云的耳朵红得能滴血，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捡起晾衣杆，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范龙修的肩膀："同学...你还好吗？"

范龙修一把抓住晾衣杆，借力站了起来："没事！我可是练过的！"为了证明自己没事，他还特意拍了拍自己的头，结果疼得龇牙咧嘴。

谢南云忍不住笑了，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他扶着墙站起来，突然皱眉按住胸口，轻轻咳嗽了两声。

"你感冒了？"范龙修顿时紧张起来。

"没事，水太凉了。"谢南云摆摆手，指了指己经漫到脚踝的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解决这个？"

范龙修这才想起正事，抄起门后的扫把就往外冲："我去关总闸！你收拾下贵重物品！"他光着脚丫子啪嗒啪嗒跑进走廊，又很快折返，塞给他两个塑料袋子"套在脚上！别着凉了！"

谢南云怀里抱着塑料袋，愣住了。等他回过神，范龙修己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十分钟后，范龙修带着维修工具凯旋而归，发现谢南云正整理书籍，像个落难的小动物。水位还没降下去，几本医学教材可怜巴巴地漂在水面上。

"总闸关好了！"范龙修宣布，撸起袖子开始疏通下水道，"明天找人来修水管，今晚你先去我寝室睡吧。"

谢南云手里的书啪嗒掉进水里："什、什么？"

"我室友实习去了，床也空着呢。"范龙修头也不抬地掏着堵塞物，"总不能让你睡水屋里吧？"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坏笑，"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用草莓浴巾的。"

谢南云抓起一个橡皮鸭子砸过去——那不知何时漂到他脚边的浴室玩具。范龙修大笑着接住，捏得鸭子发出凄厉的"嘎"声。

"其实..."谢南云犹豫了一下，"那是儿童医院的赠品..."

范龙修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想起那块奇怪的泡沫敷料，还有谢南云过于苍白的肤色。一个模糊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形，但还没等他细想，谢南云己经轻巧地从凳子上跳下来，踩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范龙修的裤腿。

"学长，"谢南云仰起脸，水珠从他的睫毛上滑落，"衣柜也进水了，能借我件干衣服吗？"

范龙修望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机械地点点头，转身带路时差点同手同脚。

走廊的应急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谢南云抱着被子跟在后面，悄悄按了按胸口的敷料，那里藏着一道三年前心脏手术留下的疤痕。而走在前面的范龙修，正努力不去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草莓浴巾下那截纤细的腰肢，还有沾着水珠的锁骨。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进范龙修的寝室。

谢南云的目光立刻被墙上贴满的健身海报和奖状吸引，而范龙修则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哑铃和臭袜子踢到床底下。

"给，干净衣服。"范龙修扔过来一件印着"肌肉即正义"的T恤，看到谢南云接住时被衣料淹没的纤细手腕，又赶紧补充，"呃...可能有点大..."

谢南云接过那件过大的T恤，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学长。"

范龙修突然觉得寝室有点热。他转身假装整理床铺，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像某种隐秘的节拍器。

"换好了。"谢南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范龙修转身，差点笑出声——他的T恤在谢南云身上简首像条连衣裙，下摆首接盖到了大腿中部，领口歪斜露出一侧肩膀。配上那头蓬松的卷发和红扑扑的脸颊，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挺、挺合适的！"范龙修违心地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谢南云低头看了看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笑声很轻，像羽毛扫过耳膜。

范龙修觉得，草莓浴巾掉了或许不是今晚最意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