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残方补遗

"五小姐，这些典籍要搬去哪儿？"

林晚舟指尖一顿，羊脂玉镯在太医院藏书阁的烛火下泛着微光。她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医书，恍惚间还能闻到朱雀门事变那夜的血腥气。三日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帝王引蛊手术，让腕间玉镯又添了道细如发丝的裂痕。

"先按朝代分类。"她拢了拢素纱官服袖口，新制的女官服饰比侯府庶女的粗布衣裙轻盈许多，"陛下既命我整理太医院没收的典籍，总要理出个章程。"

窗外传来宫人筹备庆功宴的丝竹声。自帝王苏醒后，金陵城连下三道圣旨：太医院正问斩，太子幽禁东宫，而她这个侯府弃女，竟破天荒获封正六品医官。

"奇怪..."林晚舟突然按住一本《本草纲目》。书脊处的金漆剥落痕迹太过规整，像是被人反复。她下意识用现代图书馆学的手法轻抚书页边缘，指腹突然触到细微的凸起。

"你们都退下。"

待脚步声远去，她迅速从发间拔下银簪。簪尖挑开书页夹层时，一片泛黄的桑皮纸飘落在地。纸上墨迹己褪色大半，却仍能辨认出半幅经络图与几行小楷：

"...

辰砂矿脉藏于金陵西郊三十里

以白矾蒸之可得..."

林晚舟的呼吸骤然凝滞。这分明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原身的那半张"千金方"！当年八岁的原身被侯府嬷嬷拖走时，只记得母亲染血的指尖死死攥着另半张残页。

"林医官好雅兴。"

萧承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她险些捏碎手中残页。三皇子今日着靛青色亲王常服，腰间却仍悬着那枚熟悉的玄铁令牌——三日前正是这令牌调来了"夜蝶"死士。

"殿下不该在庆功宴上？"她不动声色地将残页藏入袖中。

"宴席无趣。"萧承煜倚着书架，烛光在他眼下投出浅淡阴影，"比不得林医官发现的...矿脉图。"

林晚舟瞳孔骤缩。他竟一眼认出这是矿脉图而非医方？

"看来殿下早知道千金方的秘密。"

"只知道太医院正为它毒杀过三位太医。"萧承煜忽然逼近，龙涎香混着药草气息笼罩下来，"却不知林医官的母亲...原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辰砂案证人。"

书架在背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林晚舟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孔，忽然想起暴雨夜他展示的那些罪证。当时湿透的宣纸上，确实有"辰砂案"三个朱砂勾画的字。

"所以殿下与我合作..."

"起初是为这个。"他指尖擦过她袖口残页，突然轻笑，"现在么...庆功宴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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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内灯火如昼。林晚舟跪坐在女官席末位，看着萧承煜向帝王敬酒。他执壶的手势优雅如常，袖口金线绣的螭纹却在烛火下显出几分凌厉。

"林医官。"

酒过三巡时，大宫女突然捧来锦盒："三殿下说您落下了要紧物件。"

盒中《本草纲目》静静躺着，夹层却己重新封好。林晚舟指尖微颤，在书页缝隙摸到一粒硬物——竟是颗未经雕琢的辰砂原石！

"陛下有旨——"

尖利的宣旨声打断她的思绪。当听到"特许林氏女筹建女子医馆"时，她猛地抬头，正撞上萧承煜遥遥举杯。琉璃盏后那双凤眼里，分明闪烁着比辰砂更危险的光。

"...准其择日在西郊选址。"

西郊？林晚舟捏紧袖中残页。那正是千金方记载的矿脉所在！帝王这道恩旨，究竟是巧合还是...

"微臣领旨。"

她伏地叩拜的瞬间，听见玉镯磕在地砖上的脆响。抬眸时，萧承煜的唇正擦过盏沿，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子时。老地方。"

殿外忽然滚过闷雷。林晚舟望着琉璃宫灯投在朱墙上的影子，恍惚又见暴雨夜刑部密室的铁栅栏。那时他说"各取所需"，如今残页合二为一，这场交易却愈发像张挣不脱的网。

庆功宴的丝竹声渐渐远了。她着辰砂原石粗糙的表面，突然想起母亲临终时反复念叨的那个词：

"...

药能活人...亦能..."

夜风吹散后半句话，如同太医院那些被刻意销毁的脉案。林晚舟将残页藏入贴身荷包，羊脂玉镯上的裂痕在月光下像道未愈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