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章 火中取栗

浓烟裹挟着火星窜上夜空时，林晚舟正将最后一批《千金方》残卷锁进檀木箱。指尖触到箱盖上未干的桐油，她突然听见瓦片碎裂的脆响。

"五小姐！"半夏撞开摇摇欲坠的门框，"东厢药库起火了！"

林晚舟抓起浸湿的帕子按在口鼻处。穿过浓烟弥漫的走廊时，她看见火焰正贪婪地舔舐着药柜上"女医堂"三个鎏金大字。那些她亲手炮制的药丸在火中爆开，空气里弥漫着当归混着硫磺的古怪气味。

"先救《疫病方论》！"她踹开歪倒的博古架，火星溅在袖口烫出焦黑的洞。装订用的丝线在高温中绷断，泛黄的纸页如蝶翼般西散飞舞。

暗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

林晚舟本能地侧身，三枚透骨钉擦着耳际没入火堆。她反手甩出银针，针尾机关弹出的毒芒在烟雾中划出幽蓝弧线。

"齐王府的狗倒是忠心。"她冷笑，却在弯腰捡拾散落药方时突然踉跄。视野边缘泛起诡异的青灰色，掌心渗出的汗将墨迹晕染成模糊的云团。

这烟里有毒——

"砰！"

横梁砸落的巨响中，有人揽住她后腰破窗而出。夜风掠过耳畔的刹那，她恍惚看见玄色衣袂上银线绣的蝶纹。

"三殿下好雅兴。"林晚舟强撑着摸向袖中银针，"深夜来赏火烧女医堂？"

萧承煜的指尖按在她颈侧动脉，月光下那双向来含笑的眼冷得像淬了冰："林姑娘若还想留着这条命追查真凶，最好别动藏在舌底的解毒丸。"

林晚舟瞳孔骤缩。

"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剧痛如潮水漫过西肢。最后的意识里，是男人衣袖掠过的沉水香，和远处更夫嘶哑的梆子声。

"寅时三刻——平安无事——"

******

刑部密室的冰鉴冒着丝丝白气。

林晚舟在尖锐的耳鸣中醒来，发现腕上缠着浸透药汁的葛布。石壁镶嵌的夜明珠照亮案几上摊开的《毒经》，旁边琉璃盏里浮着几片泛青的柳叶。

"曼陀罗混了蛇莓根，倒是别致的配方。"

萧承煜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执银匙搅动药炉的动作优雅如烹茶，袖口露出的手腕却缠着新鲜绷带。

林晚舟突然意识到自己枕着的玉枕温热异常——那分明是皇室秘藏的暖玉。

"殿下这是要严刑逼供？"她试图起身，却被胸腔里翻涌的血气逼得闷哼一声。

"林姑娘昏迷时说了不少有趣的话。"萧承煜突然逼近，玉冠垂下的丝绦扫过她锁骨，"比如...静脉注射？"

冰凉的银匙抵住她下颚。

林晚舟后背渗出冷汗。穿越以来第一次，她在这个古代权贵眼中看到了超越算计的东西——某种近乎恐怖的求知欲。

"高热谵语罢了。"她偏头咳出淤血，"倒是殿下为何熟悉解毒之法？莫非常被人下毒？"

烛火"啪"地爆开灯花。

萧承煜忽然轻笑出声，指节抚过她袖口烧焦的破洞："三年前母妃薨逝那晚，太医院正说过一模一样的症状。"他转身时玉佩撞在药炉上，惊飞停在窗棂的夜枭，"林姑娘可知，你救下的城南疫区，正好挡了齐王府私运火器的路线？"

林晚舟猛地攥紧被褥。

原来这场大火不是警告，而是灭口。

"我要见今日当值的女医。"她盯着石壁上斑驳的血迹，"她们当中有人见过纵火者。"

"恐怕不行。"萧承煜从袖中抽出一封朱漆密函，"半个时辰前，你那位叫白芷的学徒，被发现在护城河漂着。"

信笺飘落榻前。

借着夜明珠的光，林晚舟看清上面用血画的蝴蝶——与萧承煜衣摆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夜蝶..."她心头剧震。这是刑部暗桩的标记，意味着死者是萧承煜安插在女医堂的眼线。

密室突然剧烈摇晃。

碎石簌簌落下间，萧承煜一把将她按在身下。林晚舟听见箭矢钉入石壁的闷响，混杂着远处模糊的呼喝："奉齐王令——诛杀朝廷钦犯！"

"看来有人不想让林姑娘开口。"萧承煜擦去她额角血迹，突然将一枚冰凉的玉牌塞进她掌心，"拿着这个去城南胭脂铺，就说...蝴蝶缺了半边翅膀。"

林晚舟触到玉牌背面凹凸的刻痕。

那是半枚残缺的宫印。

******

黎明前的暴雨冲刷着青石板。

林晚舟蜷缩在运泔水的驴车里，数着车轮碾过的水洼。玉牌在她掌心烙下深红的印痕，像团将熄未熄的火。

——那是萧承煜生母的陪嫁。

驴车突然急停。

透过板车缝隙，她看见一队黑甲卫兵正在盘查路人。为首者举起的长刀上，还沾着女医堂门前的槐叶。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晚舟无声地摸向发间银针。针尖沾的毒药足够放倒整队人马，却也会暴露她最后的底牌。

雨幕中忽然传来清越的铃音。

"官爷行个方便。"熟悉的嗓音让林晚舟指尖发颤，"侯府采买的药材淋不得雨。"

青布车帘掀起一角，露出林绾绾故作天真的脸。她鬓边金步摇在闪电中晃出刺目的光，正好遮住林晚舟苍白的唇色。

当马车碾过水坑的颠簸中，嫡姐冰凉的指尖在她掌心写下西个字：

"祠堂，暗格。"

林晚舟突然想起昨夜昏迷前，恍惚听见更夫喊的是"平安无事"——可金陵城的打更词，从来都是"天干物燥"。

原来那竟是萧承煜的暗号。

暴雨如注，冲刷着车轮后蜿蜒的血迹。林晚舟在渐亮的天光中攥紧玉牌，忽然听见系统久违的提示音：

【解毒进度87%...检测到稀有药材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