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君可换，天不变

随即，他就像一片烂泥般，在地，口吐白沫，彻底失去了知觉。

亚瑟居高临地，看着地上这如同死狗般的，狼狈不堪的特使，脸上那份温和的笑容，终于彻底敛起。

他对一旁的侍卫平静地吩咐道：

“看来，伯爵大人因为长途跋涉，身体有些不平衡。”

“将他带回房间，好生照料。明日一早，为他举办另一场宴会。”

为王国特使康纳利伯爵所设的别宴，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于永冬城堡的宴会厅内举行。

宴席极其奢华，餐桌上摆满了北境特有的，令王都美食家都为之疯狂的珍馐美味。

悠扬的乐曲，由技艺精湛的精灵乐师弹奏，全方位围绕在华众人耳中。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都无法驱散下午那份令人兴奋的惊喜

主人都心照不宣地，将目光投向了主上那位可怜的身影。

康纳利伯爵已经被侍女们重新梳洗干净，换上了一套身强力壮的，同样华贵的礼服。

但任何衣物，都无法掩饰他那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的脸色，是一种无血色的、死灰般的惨白。

曾经那双充满了傲慢与精明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空洞与恐惧。

瞳孔涣散，没有任何焦距。

他就那样僵硬地坐在座位上，从会议开始到现在，整整一个时辰，没有动过一下。

没有碰过一块食物，更没有说过一句话。

亚瑟的部下们，赫尔曼、索拉雅、索林等人，都带着一种冰冷，胜利者般的神态，偶尔瞥见这位来自王都的特使。

他们心中充满了，对亚瑟无限的崇敬。

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只凭一次参观，便将一位国王特使的意志，碾压得如此粉碎。

这，就是属于凛冬之神的神威。

亚瑟本人，则表现得像一位完美无瑕的，热情好客的主人。

他频频举杯，与身边的赫尔曼等人谈笑风生，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向死灰般的康纳利伯爵，介绍着贯穿每一道饼干的来历。

他越是热情，越是轻松，康纳利伯爵那就越是僵硬的，就得越陌生。

在伯爵的身体中，亚瑟那温和的笑容，比最狰狞的犯人，还要恐怖一万倍。

终于，对于康纳利伯爵来说，每一分每一秒煎的宴会，宣告结束。

“天色已晚，伯爵大人想必也已归心似箭。”

亚瑟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来。

“我送您至城门。”

“不……不敢劳累公爵大人……”

康纳利伯爵扯了扯嘴角，脸色苍白的说道。

亲自送到城门？

这在他听来，无异于在刑场的犯人，由阎王亲自押送。

“应当的。”

亚瑟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份难以拒绝的微笑。

从宴会厅到城堡大门的路，成了康纳利伯爵一生中最严谨，最黑暗的一段旅程。

道路的两旁，站满了手持符文战斧的凛冬卫士，他们如同冰冷的雕像般，一言不发。

但那道投注在康纳利身上，看似简单的注视，却像无数根针，扎得他体完无肤。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接受护送，而是在游街示众。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那辆华丽的马车，就像看到了汪洋大海中的一支救生筏。

他那同样吓得不轻的仆人们，纷纷在车边等候。

“伯爵大人，请。”

亚瑟停下脚步，做了一个请的言语。

康纳利如蒙大赦，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要第一时间爬上马车。

然而，就在他的一只脚，刚刚踏上车辕的那一刻。

亚瑟那类似于魔鬼般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

“伯爵大人，你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康纳利伯爵的身体，仿佛被施了石化术般，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极其艰难地转过身来，在昏暗的火把光芒映照下，他那张惨白的脸部，布满了冷汗，牙齿不受控制，上下打着颤动，发出咯咯的声响。

“啊……我……我……”

他想了想，但是极度的恐惧，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亚瑟微笑着，慢慢地向他走近了一步。

“回去告诉你的国王。”

亚瑟的笑容坚定，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仿佛永冬之地的万年冰川般，没有一丝温度。

“浮空岛，是我的东西，想要就让他亲自来取。”

这句平静的话语，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宛若神明般的意志，彻底击碎了康纳利心中，最后的一抹幻想。

紧接着亚瑟俯下身，凑到了康纳利伯爵的耳边。

他用的不再是凡人的语调，而是一种充满了法则韵律，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听懂的神祇的低语。

那声音，仿佛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

“也请替我带一句话，给那头沉睡了太久，以至于忘了自己是谁的老家伙……。”

“告诉它，时代变了。”

康纳利伯爵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这句低语冻结了。

他无法理解其中的全部含义，但他能感受到那句话中所蕴含的，对于另一个神祇，赤裸裸的蔑视与警告。

亚瑟直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俯视众生、审判万物的，属于神的漠然。

他的声音，也恢复了平静。

但那份平静的下方，却带着一股绝对的威严。

“至于你的国王嘛。”

“君可换，天不变。”

“让他，好自为之。”

“啊，是！”

这最后一句，最恐怖的神罚魔咒，彻底引爆了康纳利伯爵，那被无数恐惧填满，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发出了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

不再顾及任何的体面与王国的威严，就像一只被踩断了脊梁的疯狗。

手脚并用地，逃进了自己的马车里。

“快走！快走啊！！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抢过车夫手中的马鞭，用尽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地抽打着，那几匹惨兮兮的骏马。

在北境士兵们冰冷的注视下，这支来时不可一世的王国特使队伍。

此刻，却以一种狼狈不堪的姿势，仓皇地冲出了永冬城的城门。

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的黑色夜色中。

亚瑟静静地，站在城门下方，目送着他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