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吾亦是神

他的寝殿之内，昂贵的熏香也无法驱散他内心的担忧。

他已经连续数日，无法安然入眠，每一次闭上眼，都会浮现出一座遮天蔽日的岛屿。

悬浮在他的王宫上方，那份来自神祇的俯视，足以让任何凡人君王的权威，都变得渺小可笑起来。

而之前他寄予厚望的卑微信函与贵重的礼物，如同石沉大海，只换来了北境礼节性的回复。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他感到恐惧。

他知道在一位真正神明的眼中，他这位世俗的国王，或许与路边的蝼蚁，并无分别。

在持续数周的痛苦后，国王也终于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当晚，他屏退了所有侍卫，独自一人，手持一盏盏油灯，走进了王宫最深处，那是被世人遗忘的始王圣所。

这里是历代国王，祭祀王国守护神的禁地。

空气中有一股尘封了数百年，混杂着干燥香料和石屑的味道。

圣所的中央，现立着一尊高达数十丈，由整块金色花岗岩，雕琢而成的雄狮石像。

石像威严而古老，却也死气沉沉，布满了岁月的标志。

国王曾经在万民面前，表现的高高在上，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双膝跪倒在冰冷的石像前。

他颤抖着，手中拿起祭祀用的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将自己那蕴藏着王室血脉的鲜血，滴在中央像石下方的祭坛上方。

“伟大的，守护王国的雄狮之灵啊！”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空旷的圣所内回响。

“请睁开您沉睡的圣眼，看一看您所庇佑的国度吧。”

“一位新生的神祇，在北境崛起，他已以凡人之躯，行神明之事，建造了那违逆法则的浮空之岛。”

“他的神威，已如乌般云笼罩了整个王都，让您的子民颤抖，让您的王蒙权羞。”

“我是你血脉的后裔，已无力抗衡，我的王冠，在他的神辉之下，黯淡无光。”

“若你再不降下神谕，恐怕用不了多久，这片土地，就将不再属于雄狮，而是要匍匐于凛冬的统治之下了。”

他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将自己的无能与恐惧，都归结于亚瑟那不可抗拒的神威。

或许是他的王室之血，激活了古老的契约。

又或许，是亚瑟那座浮空岛，在激活时产生的法则波动。

终于将这位沉眠的古神，从深邃的睡梦中彻底惊醒。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突然响起。

那尊屹立不倒数百年的雄狮石像，其表面的裂纹中，竟开始渗透出金色的，如熔岩般的光芒。

大量的簌簌落下，整座圣所，都随之震动地颤动起来。

国王惊恐地抬起头，只见石像那对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

射出的不是石质的眼珠，而是一副由纯粹神力构成，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威严瞳孔。

“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

一个宏大而古老的声音，直接在国王的脑海中缓缓响起。

那声音充满了久睡初醒的昏昏，以及一种与生俱来，睥睨众生的傲气。

一尊巨大的，由金色光粒子构成的狮子虚影，从石像堆中升腾而起。

它低头俯视着脚下渺小的国王，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扰乱了它清梦的虫子。

“伟……伟大的雄狮之灵。”

国王激动得浑身发抖，他语无伦次地。

将亚瑟的崛起、神明的身份、以及浮空岛的神迹，又详细叙述了一遍。

雄狮之灵那对燃烧的瞳孔，微微点燃。

身为神祇，他能够轻易地采集到，占据世界法则之海中的那些全新变化。

“自然成神……有趣。”

古神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自那场诸神黄昏之后，这还是第一个，不信仰神明、不继承传承，而自行点燃神火的幸运儿。”

“难怪如此张扬，造出了那等华实而不的玩具。”

“不过，根基尚浅，不足为惧。”

他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过，虽然手段奇特，但他的神力，稚嫩而不驳杂，充满了新生的氛围，尚未经过时间的沉淀。”

听到根基尚浅四个字，国王的眼睛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希望的微光。

但他仍恐惧地说道。

“可……但是，冕下，他可以飞上天空，这等伟力，我……”

国王的迟疑，似乎触怒了这位古老的神祇。

雄狮之灵的虚影，猛地发出一声震魂的咆哮。

“傻瓜的后裔。”

他的声音仿佛炸雷般，在国王耳边响起。

“他让岛飞天，就能取代我族庇佑了千年的王权吗？”

“他不过是一介刚刚成功的新神，而你，血液中流淌着我的血脉，还有，你忘掉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雄狮之灵的虚影，猛然膨胀起来，金色的神威，几乎将整个圣所撑破。

“那就是，他不过是位新神，而吾，亦是神。”

“这片王国，尚在吾之神佑之下。”

“吾亦是神。”

这四个字，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闪电，狠狠地劈进了国王那颗，被恐惧压垮的心脏。

他身体猛烈地一颤，那部分源于对亚瑟的恐惧，在这股更加古老，更加蛮横的神威面前，竟然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的脊梁，在不知不觉中，重新挺直了。

他那双因为恐惧，而黯淡淡化的眼睛，此刻，重新被一种名为贪婪的光芒所点燃。

对啊！我怕什么？

他亚瑟是神，可我背后，也站着一尊真正统治这片土地，上千年的古神。

他不过是个北境的后辈，而我，才是受命于真神的天选君王。

“那么……伟大的雄狮之灵，”

国王试探性地问道，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对他进行还击？”

“去吧。”

雄狮之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与看好戏的意思。

“拿出你作为国王的威严，去试探一下，那小子的成色。”

“我会在这里看着。”

得到这句话的承诺，国王心中最后的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恭敬地行了一场大礼，随后站起身，走出了圣所。

当他再次出现在寝殿的灯光下时，他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股不可终日的脆弱君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眼神阴鸷，嘴角挂着冷酷寒光，手握神明这终极王牌的独裁者。

他看着北方，那片曾经让他恐惧的土地。

此刻在他的眼中，却变成了一块充满诱惑，等待他去收回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