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澄清真相

程仕明的手指刚触到牛皮纸信封，后颈就泛起一层凉意。

收发室老周走后，办公室里的窸窣声突然静了半拍——隔壁桌的小王正假装整理文件，余光却黏在他桌上；

对门的李姐端着保温杯经过，杯盖没拧紧，褐色的枸杞水在他脚边溅出个小水洼。

"小程啊，"李姐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这信看着怪旧的，不会是寄错了？"

程仕明没抬头，指甲沿着信封封口慢慢挑开。

油墨味混着霉味钻出来，信纸边缘有被水浸过的褶皱，像是在潮湿的抽屉里藏了好些日子。

第一行字就让他太阳穴突突跳："关于程仕明在棚改项目中收受开发商贿赂的举报"。

他数到第三处"证据"时，后槽牙咬得发酸——

所谓"开发商转账记录"是伪造的银行流水，"私下会面照片"里的人穿着他去年丢在石桥镇老家的蓝布衫，连日期都错成了他在乡镇加班的周末。

可这些破绽普通人未必看得出，尤其是当"匿名信"三个字在办公厅飞起来的时候。

下午三点，茶水间的玻璃门被撞得哐当响。

程仕明端着凉透的茶往回走，听见里面压低的声音："听说那信首接寄到市长信箱了......"

"小程平时挺老实的，不会真......"

"你没看他和范健最近总掐？"

他的鞋尖在瓷砖上顿了顿。

茶水间的磨砂玻璃后，三个身影迅速分开，保温杯碰撞的脆响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回到办公室，赵刚的电话正好打进来，声音里裹着风，像是站在走廊尽头："小程，来我办公室。"

赵刚的办公室飘着茉莉花茶的香。

副处长把茶杯往他面前一推，杯底在红木桌上压出个水痕："信我看过了。"

他首接敲了敲桌上摊开的复印件，"伪造得很糙，但架不住传得快。"

程仕明盯着他镜片后的眼，那里面没有怀疑，只有像在分析文件时的冷静："你打算怎么办？"

"查。"程仕明的喉结动了动，"我需要知道是谁写的。"

赵刚从抽屉里抽出个牛皮纸袋，推到他面前："匿名信的邮戳是城南支局，昨天下午三点半寄出的。"他的手指在袋口两下，"我让人调了监控，但......"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苏挽秋的名字跳出来时，程仕明突然想起今早她塞给他的热豆浆——杯壁上还沾着她手写的便利贴："棚改方案上了内参，吴教授说你改的容积率算法能拿奖"。

苏挽秋为了帮程仕明找出真相，西处打听消息。

她托新闻部老张去信访科询问情况，好不容易得知匿名信的扫描件今天上午出现在范健的办公电脑里。

于是她急忙给程仕明打电话。

"仕明，"苏挽秋的声音带着紧绷的克制，"我托新闻部老张问了信访科的人，匿名信的扫描件今天上午出现在范健的办公电脑里。"

程仕明的后颈又凉了。

他想起今早范健撞他胳膊时的力道，想起对方说"有些账......"时上扬的尾音。

赵刚的茶杯在他手里晃了晃，茶水泼在"举报信"复印件上，晕开一团模糊的墨。

程仕明在赵刚办公室里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他觉得范健有很大的嫌疑，决定去调查清楚。

这时苏挽秋又传来消息。

"我现在去酒吧。"苏挽秋的声音突然远了些，像是用手捂着话筒，"范健今晚约了人在'蓝调'谈事，老张说那是他爸公司的人常去的地方。"

程仕明把车停在酒吧街转角时，路灯刚亮起。

霓虹招牌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紫，"蓝调"的灯箱闪着暧昧的粉，像团裹着糖衣的火。

他和苏挽秋隔着两张桌子坐下，她的马尾辫扫过他手背，带着熟悉的茉莉香波味——和赵刚办公室的茶香不一样，这味道让他的心跳慢了半拍。

十一点十七分，范健的金链子先撞进视线。

他勾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袖口露出半截金表，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程仕明的手机贴着大腿，摄像头对准角落，屏幕亮起又熄灭，像萤火虫在黑夜里闪了闪。

"王总放心，"范健的声音混着酒杯碰撞声飘过来，"那姓程的被举报后，项目组肯定要换人，原方案一恢复，您的资金周转......"

西装男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范少办事，我自然信，但那封信......"

"绝对查不到我头上。"范健的笑声带着酒气，"我找的是工地看大门的老周头，给了两条烟让他抄的——那老头手抖得厉害，字能歪成蚯蚓。"

程仕明的手机在掌心发烫。

苏挽秋的手突然覆上来，指尖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她的指甲轻轻掐了掐他虎口，那是他们约好的"稳住"暗号。

照片冲洗出来时，晨雾还没散。

程仕明站在市长办公室外，能看见里间的灯亮着——市长的秘书小陈抱着文件出来，冲他点了点头："市长说让你进去。"

深褐色的办公桌后，市长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足有半分钟。

程仕明数着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数到第十下时，对方开口了：

"范健今早来过，说他昨晚喝多了胡说八道。"他把照片推回桌面，"但这照片......"

"是真的。"程仕明的声音很轻，"酒吧监控应该能拍到他们全程。"

市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程仕明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比三天前更重了，像是被谁拿墨笔狠狠抹了两道："小程，项目推进会需要绝对稳定。"

他重新戴上眼镜时，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你暂时调离项目组，去督查室帮忙。"

程仕明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站在这扇门前时，苏挽秋说的"有些石头，翻过来才知道下面藏着什么"。

此刻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脚边割出一道道金线，像把未开刃的刀。

"我明白。"他弯腰捡起照片，转身时听见市长低低的叹息："但调查不会停。"

走出政府大楼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苏挽秋的消息跳出来："我在食堂等你，带了石桥镇的梅干菜扣肉。"

程仕明望着办公大楼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像根扎进土里的树桩——风可以吹弯它，但要拔起来？

没那么容易。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木质书签，刻痕还在掌心留着印子。

远处传来洒水车的音乐声，混着隔壁工地的喧闹，像首走调的进行曲。

程仕明低头回消息："等我，带个饭盒。"

督查室的办公室在三楼最东边。

他抱着文件走进去时，窗台上的绿萝正顺着防盗网往外爬，叶子上沾着晨露，在风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