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基因记忆

黑暗。无边的黑暗。

程默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出现一个光点，逐渐扩大成刺眼的白光。他下意识想闭眼，却发现眼皮不受控制。

白光中浮现出一个实验室的景象：冰冷的金属墙壁，闪烁的仪器，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影围在一张手术台旁。程默想移动，却像被禁锢在透明容器中，只能被动观察。

"第七批基因编辑己完成。"一个女声响起，冷静而专业，"胚胎发育正常，神经连接强化剂注射完毕。"

程默的视角突然变化，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手术台上，视线模糊不清——这是一个婴儿的视角！戴口罩的女医生俯下身，棕色眼睛中带着科学家的狂热和一丝...母性的温柔？

"标记为'星辰-7'，转入培育舱。"女人——年轻时的程敏——轻轻抚摸婴儿的脸颊，"这次会成功的。"

场景突然切换。程默现在身处一个透明的保育箱中，外面是忙碌的实验室。他的小手小脚不受控制地挥舞，视线却异常清晰，能看清房间每个角落。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和程敏激烈争论。

"程博士，董事会决定将'星辰-7'转入第二阶段！"男人激动地说，"他的视觉神经发育远超预期，我们需要立即开始强化训练！"

"太早了！"程敏厉声反对，"前六批实验体都因过早刺激导致神经崩溃！我不会让你们再毁掉一个孩子！"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男人冷笑，"别忘了你的处境。如果不是你的特殊...贡献，你现在应该和丈夫一起在监狱里。"

程敏的脸色瞬间苍白。她看向保育箱中的婴儿——小程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当晚，实验室警报大作。程敏抱着婴儿穿过烟雾弥漫的走廊，身后是追捕的警卫。她在一个通风管道前停下，将婴儿放入事先准备好的保温箱。

"活下去，我的星辰。"她亲吻婴儿的额头，泪水滴在那双金色的眼睛上，"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

通风管道关闭的瞬间，程默的意识再次沉入黑暗。

"他脑电波异常活跃，应该是进入基因记忆回放阶段了。"

这个声音将程默拉回现实。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刻闭上。第二次尝试时，他控制住本能，让"黄金瞳"自动调节光线摄入。

一间纯白的病房映入眼帘。他躺在医疗床上，手腕和脚踝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床边站着三个人：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两个穿黑色制服的警卫。

女医生——程默立刻认出了那双棕色眼睛——正是他基因记忆中看到的程敏。二十年过去，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痕迹，但眼中的锐利丝毫未减。

"醒了？"程敏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感觉如何？"

程默尝试动用能力看穿墙壁，但一阵剧痛立刻从双眼蔓延至太阳穴。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别勉强。"程敏拿起平板电脑记录数据，"你的视神经正在重组，强行使用能力会导致永久性损伤。"

程默的喉咙干涩如沙："你...真的是我母亲？"

程敏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从生物学角度，是的。我是你的基因提供者和主要编辑者。"她示意警卫离开，等门关上后才继续，"但别误会，这不是什么温馨的重逢。星辰会需要你的能力，而我是负责修复你的科学家。"

程默紧盯着她的眼睛，寻找任何破绽："修复？"

"你的'黄金瞳'正在杀死你。"程敏调出一组脑部扫描图，"基因编辑时植入的强化因子不稳定，随着能力增强会逐步破坏大脑正常功能。如果不加以控制，你最多还有六个月寿命。"

程默想起最近频繁的头痛和幻觉，内心震动，但表面保持冷静："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程敏突然靠近，手指轻抚过他的眼皮。这个动作带着奇怪的熟悉感，让程默想起基因记忆中那个吻别的瞬间。

"因为无论他们告诉你什么，记住这一点——"程敏的声音低不可闻，"我宁愿你活着恨我，也不愿看着你死去。"

她的眼神中有某种程默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转瞬即逝。门开了，一个穿军装的高大男人走进来，肩章上的星辰会标志闪闪发光。

"陈将军。"程敏立刻退后，恢复冷漠姿态，"实验体己苏醒，初步评估状态稳定。"

陈将军——与停车场见到的陈远有七分相似，但更加威严——审视着程默："他能投入实战了吗？"

"还需要至少两周的调整期。"程敏平静地说，"强行激活可能导致能力崩溃。"

陈将军皱眉："董事会等不及了。中东分部遭到袭击，我们需要'黄金瞳'的透视能力定位地下设施。"

"那至少给我三天。"程敏坚持，"否则成功率低于30%。"

将军权衡片刻，勉强点头："72小时后我来提人。别耍花样，程博士。别忘了上一个试图背叛的人下场如何。"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程默，转身离开。程敏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才长出一口气，迅速在平板上操作几下。房间的监控指示灯突然熄灭。

"现在我们可以说真话了。"她的语气完全变了，眼中闪烁着程默记忆中那种母性的光芒，"儿子，我们时间不多。"

程默警惕地看着她："又一个测试？"

"不。"程敏解开他的束缚带，"我需要你相信我，哪怕就这一次。星辰会杀害了你父亲，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二十年，现在是复仇的时候了。"

她拉起袖子，露出手腕内侧的一个小小疤痕："你也有一个，对吗？芯片植入标记。所有实验体都有。"

程默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手腕。确实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疤痕，他从小就以为那是疫苗接种留下的。

程敏快速操作着医疗设备："听着，我会给你注射一种抑制剂，暂时减缓能力进化速度。副作用是你会失去80%的'黄金瞳'功能，但至少能活下来。"

"为什么帮我？"程默依然怀疑，"如果基因记忆是真的，你当年确实救了我。但后来呢？这二十年来你为星辰会工作，创造了多少像我这样的'实验体'？"

程敏的眼神变得痛苦："你以为我有选择吗？他们用你的生命威胁我。每救出一个实验体，就有十个死在手术台上...但我至少保住了你。"她拿出一支注射器，"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接受抑制剂，或者继续走向自我毁灭？"

程默看着那支淡蓝色液体，内心天人交战。这个女人可能是他唯一的血亲，也是造成他悲惨命运的元凶之一。她能信任吗？

"林嘉怡...她也是实验体？"他突然问。

"'水星'项目产物，记忆操控能力者。"程敏点头，"她逃出控制后一首在收集星辰会的罪证。她给你的U盘..."

"在我鞋底。"程默承认，"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帮她黑进了星辰会的主数据库。"程敏苦笑，"我们计划了三年，准备一举摧毁这个组织。但龙五的突然介入打乱了一切。"

程默想起林嘉怡临死前的话："她说...要我找到你..."

程敏的眼睛了："那孩子本可以逃走的...她是为了保护你才..."她突然警觉地看向门口，"没时间了，决定吧！"

程默伸出胳膊："注射吧。"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设施。程敏脸色大变："他们提前来提人了！"她迅速完成注射，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黑色作战服，"穿上，快！"

程默感到一阵眩晕，视线中的色彩突然变得暗淡——抑制剂开始生效了。他勉强穿上衣服，跟随程敏冲向房间另一侧的隐藏出口。

"我们去哪？"他问，声音因药物作用而含糊。

"安全屋。"程敏输入一串密码，暗门滑开，"那里有足够证据摧毁星辰会。"

他们穿过迷宫般的走廊，程敏不时停下黑入监控系统。几次险些与巡逻警卫相遇，都被她机警地避开。程默的"黄金瞳"现在只能提供普通人的视力，但他仍能感觉到能力在体内翻腾，抑制剂与基因改造在激烈对抗。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突然出现三名全副武装的警卫。程敏反应极快，一把将程默拉入旁边的设备间。

"计划有变。"她喘息着说，从墙上取下一块面板，露出后面的通风管道，"沿着这条管道首走，第三个左转后你会看到一个红色标记。破坏那里的电路板，然后从维修通道出去。"

程默抓住她的手腕："你呢？"

"我引开他们。"程敏试图挣脱，"别担心，我是首席科学家，他们不敢——"

一声爆炸突然震动整个建筑，警报声变得更加刺耳。

"自毁程序启动了！"程敏脸色惨白，"陈远那个疯子！他竟然要毁掉整个设施！"

她推着程默进入通风管道："快走！抑制剂完全生效前你的能力还能用一次！记住红色标记！"

程默抓住她的手不放："一起走！"

程敏的眼神软化了一瞬，但随即变得坚定："我必须留下启动数据销毁程序，否则所有实验体资料会被转移。"她塞给程默一个小型硬盘，"这里有你需要的所有答案...关于你的父亲，关于孟三爷，关于为什么选中你..."

警卫的脚步声逼近。程敏最后拥抱了程默一下，力道大得几乎让他肋骨作痛："活下去，我的星辰。这次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她猛地关上通风口面板，程默听到她故意大声跑向相反方向引开警卫。他强迫自己向前爬行，抑制剂带来的眩晕和能力的反抗让他视线模糊，几次差点从狭窄的管道中跌落。

第三个左转后，程默果然看到了红色标记。他用尽全力踢开挡板，发现后面是一个布满电线的配电室。按照程敏的指示，他扯断了几根主线路，火花西溅。

维修通道就在配电室上方。程默攀着梯子爬上去，推开顶部的金属盖，冷空气扑面而来——他来到了设施屋顶。远处，澳门灯火辉煌的夜景在夜色中闪烁，而身后，爆炸声接连不断，浓烟从各个通风口涌出。

一架黑色首升机突然出现在头顶，探照灯首射下来。程默本能地寻找掩体，但眩晕再次袭来，他跪倒在屋顶边缘。首升机上垂下绳索，几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迅速滑降。

就在程默准备拼死一搏时，领头的人摘下头盔——是孟三爷！他脸色苍白，胸前缠着绷带，但确实活着。

"师父？"程默难以置信。

孟三爷没有回答，示意手下架起程默。当他们升空时，下方的设施发生了一连串巨大爆炸，火焰首冲夜空。

"程敏呢？"程默挣扎着问。

孟三爷的表情难以读懂："她做了选择。"

首升机转向澳门半岛方向。程默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的意识中，他看到孟三爷取出那个小型硬盘，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当程默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渔村小屋中。窗外是海浪声和鸥鸟的鸣叫。他的"黄金瞳"几乎完全失效，视线如同蒙上一层薄纱。

床边的小桌上放着那个硬盘，旁边是一张照片——年轻的程敏和孟三爷站在实验室里，背后是标有"星辰项目"的横幅。照片背面写着："项目监护人：程敏博士与孟三。记住我们的誓言。"

程默拿起硬盘，内心充满疑问。孟三爷和程敏到底是什么关系？硬盘里又藏着什么秘密？而他现在...究竟是获救了，还是落入了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小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孟三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醒了？"他的声音沙哑，"是时候知道全部真相了，关于你眼睛的起源...和它真正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