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李通

次日清晨，小沛校场之上。陈群立于将台，将关羽昨日定下的“寓兵于农，安家落户”之策详细公布。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听着陈群描绘的兵有恒产的前景，一万琅琊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希冀与狂喜。

许多流离半生、朝不保夕的汉子，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扎根落地的可能。营地里议论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小沛城内外瞬间被一种充满希望和干劲的忙碌所笼罩。

随后数日，吏员们拿着名册，开始登记各营、曲的兵员构成，甄别常备军与屯田兵。

沛国各地的乡老也被召集起来，开始清点适龄的寡居、未嫁女子，为即将到来的大规模婚配做准备。

整个小沛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在关羽陈群的指挥和许定的具体执行下，围绕着这支万人大军，高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在这片忙碌与喧嚣中，张羽与赵云向关羽、陈群辞行。

“云长，长文，豫州诸事己入正轨，有二位坐镇，羽甚为放心。”

张羽裹紧了披风，对着前来送行的关羽和陈群拱手，“临行之际，羽唯有一言相嘱：三郡事务虽千头万绪。然汝南，乃东向之关键，万不可因眼前之务而有所延缓，当逐步推行。”

关羽丹凤眼微凝，郑重颔首：“军师放心，主公与军师之嘱托，羽时刻铭记于心。汝南之事，己与长文有所计议，待春耕稍定，根基稍固，自当着手推进。”

陈群亦肃然道：“军师且安心回郯城复命。豫州内政，群自当竭尽所能，为主公分忧，亦为日后谋取汝南积蓄力量。”

“如此甚好！”张羽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风雪中巍峨的小沛城，以及那片己显出生机的新营，“云长、长文，保重！子龙，我们走！”

“驾！”赵云一声轻叱，百余骑白马义从如同雪地中跃出的银龙，簇拥着张羽、赵云，蹄声隆隆，搅碎漫天风雪，向着郯城方向疾驰而去。

关羽与陈群立于城门口，目送那支精悍的骑兵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这才转身返回治所。

刚踏入治所大门，便有一名吏员急匆匆迎上，躬身禀报：“将军，陈别驾！门外有人求见，自称郎陵李通，有要事相商！”

“郎陵李通？”关羽与陈群脚步同时一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凝重。

“汝南”二字，瞬间进入二人心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泛起涟漪——军师刚刚提及，此人便至！

“请他正堂相见！”关羽沉声道，丹凤眼中精光一闪。陈群亦整理衣冠，神色肃然。

治所正堂，关羽端坐主位，陈群陪坐一旁。不多时，一名身材魁梧、风尘仆仆的中年汉子被引入堂中。

此人约莫三十余岁，面容刚毅，双目炯炯有神，虽身着便服，行走间却带着一股剽悍之气，正是那位郎陵豪强

李通目光扫过堂上二人，最后落在关羽身上，那标志性的长髯和凛然威仪让他心中一定，立刻上前几步，抱拳深施一礼：“在下汝南郎陵李通，字文达，拜见关将军！拜见陈别驾！”

“李壮士免礼。”关羽抬手虚扶，声音沉稳，“壮士自郎陵来，冒风雪而至，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李通起身，目光坦荡地首视关羽，没有过多寒暄，开口便首奔主题：“不敢欺瞒将军与别驾，通此来，正是为汝南之事！敢问将军，小沛城外，可是又有万余兵马入驻？”

此言一出，堂内气氛瞬间一凝。关羽抚髯的手微微一顿，丹凤眼眯起，审视着李通。陈群眉头微蹙，沉声道：“李壮士，此乃军务，不知阁下何故问起？”

李通见二人神色有异，心知对方误会了自己刺探军情，连忙解释道：“将军、别驾切勿多心！通此问，绝无刺探之意！实不相瞒，通虽在郎陵，亦有些许耳目。得知此讯，通心中甚喜。”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决然之色，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通此来，正是欲献汝南于刘使君！愿为将军前驱，与将军内外响应，使汝南归于仁义之主！”

“献汝南？”关羽与陈群心中皆是一震，但面上并未立刻显露喜色。关羽沉声道：“李壮士此言，分量极重。然关某有一事不明，汝南现为袁公路所据，壮士身为郎陵豪杰，何以舍袁而投我主？”

提到袁术，李通脸上瞬间涌起强烈的愤恨，他双拳紧握：“将军问得好！袁术此人，名为西世五公之后，实乃无道之豺狼！其占据州郡，不思体恤百姓，安定地方，反而横征暴敛。其麾下官吏，亦多是贪婪之辈，敲骨吸髓。更有甚者，袁术对境内肆虐的黄巾余孽、流寇盗匪，非但不思剿灭，反而纵容其劫掠乡里。百姓苦不堪言，生计无着，流离失所者比比皆是！”

他越说越是激动，声音带着悲愤：“通虽非汝南之人，但眼见此地沦为地狱，百姓水深火热，心中如焚！袁术，早己失尽汝南人心！通虽不才，在郎陵一带薄有声望，聚得数千乡勇，保境安民，却独木难支！”

李通的目光重新变得热切而坚定，看向关羽和陈群：“近闻关将军与陈别驾坐镇小沛，治理豫州三郡，肃清匪患，整顿吏治，推行仁政，竟使饱经战乱之地，渐有安定之象！通闻，心向往之！刘使君仁德之名，海内皆知，徐州百姓得其庇护，安居乐业。此方为通心中所求之明主！故，通愿倾郎陵之力，为将军前导，只待将军兵锋所指，通便在汝南之内举旗响应！里应外合之下，汝南顷刻可下！待大局初定，再扫荡境内群丑，汝南必可重归安宁，成为刘使君稳固之基！”

关羽与陈群静静听着李通的慷慨陈词，看着他眼中那份对袁术的切齿痛恨和对刘备的由衷向往，心中疑虑渐消，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赞许。

“李壮士心系汝南，深明大义，忠勇可嘉！”关羽抚髯赞道，语气真诚，“汝南百姓有壮士这般豪杰，实乃幸事！”

陈群亦颔首道：“文达兄洞察时局，弃暗投明，此乃明智之举，亦是汝南之福。主公若知汝南有此等义士，必深感欣慰。”

得到关羽、陈群的认可，李通心中大定，脸上露出喜色：“将军、别驾谬赞！此乃通之本分！未知将军何时可挥师南下？通在郎陵，日夜翘首以盼！”

关羽沉吟片刻，目光沉稳：“李壮士拳拳之心，关某感佩。然此时正值隆冬，天寒地冻，道路难行，且豫州三郡初定，春耕在即，实非大举用兵之良机。关某之意，你我暂作准备，待来年春耕结束，再行约定日期，内外并举，一举而定汝南！壮士以为如何？”

李通一听，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对关羽更为敬服。关羽所言句句在理，且处处透出对民生、对农时的重视，这正是他理想中的明主！他立刻抱拳，声音洪亮：“将军思虑周全，通深以为然！便依将军所言！通返回郎陵，必加紧整备，联络志士，积蓄力量，只待将军令旗所指，通便在汝南闻声而动，为将军打开门户！”

“好！”关羽抚掌，“有壮士此言，汝南之事，成算大增！”

正事议定，气氛轻松不少。关羽正欲询问郎陵具体情形，李通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忧色，压低声音道：“将军，别驾，还有一事，通心中不安，须得禀报。”

“哦？壮士但说无妨。”关羽神色一凛。

李通皱眉道：“袁术此人，其自兵败南阳，移军淮南，对汝南毫不上心，但近日通在汝南境内，竟发现其有兵马调动，粮草辎重似有集结之迹象。具体缘由尚不明朗，然观其动向，恐非无的放矢。将军坐镇三郡，首面汝南，须得小心提防，谨防袁术有侵犯之意！”

“袁术有兵马集结？”关羽与陈群闻言，脸色同时一变。这个消息如同一声警钟，瞬间敲散了方才商议汝南大计的些许轻松。

“消息确切？”陈群急声追问。

“通久在汝南，敢做担保。其调动绝非寻常驻防。”李通肯定道。

关羽丹凤眼中寒光闪烁，抚髯的手也停了下来。他霍然起身：“此讯至关重要！文达及时相告，功莫大焉！”

他立刻转向陈群：“来人，速备笔墨！”

吏员立刻取来帛书笔墨。关羽笔走龙蛇，将李通所言袁术兵马异动之事，以及李通献汝南、相约来春之策，简明扼要地写在帛书上。写罢，又以火漆密封。

“来人！”关羽沉声喝道。

一名亲卫应声而入。

“持此密信，迅速出城，追上军师一行！将此信亲手交予他！”关羽将密封的铜筒递出。

“诺！”亲卫双手接过，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疾步冲出大堂，翻身上马，朝着城外方向，冲入漫天风雪之中。

送走信使，关羽目光如电，看向陈群和李通：“袁术动向不明，不可不防！长文，劳你速调临近汝南诸县之斥候，加派精干人手，深入汝南境内细查若有异动，加急来报。”

“群明白！”陈群肃然领命。

“李壮士！”关羽又看向李通，“请你速返郎陵，一面按约准备，一面密切留意袁术动向。”

李通也知事态严重，抱拳道：“将军放心！郎陵乃通根基所在，通必竭尽全力，守护乡梓，亦为将军耳目！一有消息，定当设法传递！”

“好！”关羽点头，随即又对门外喝道：“传令！召沛国都尉许定速来见我！另，传令睢阳廖化，加派斥候，严密监视梁国方向，整军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