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多骂，愿听」

第六十西章：

门前的积雪淹没白苼的衣摆。门开了。

阿莲撑开伞走来，跪在他身旁，用绣帕拭去了在他眉尾上化开的水渍。

无言。

亦不问缘由。他知道她懂他。

心中酸涩溢上眼眶，白苼像喘不过气一样深深地叹了一息。“你傻吗？你为何要同我一起作践自己？天寒地冻，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受得了？

听话，回去。”

“阿莲无父无母，就一个可能早就死了的哥哥，既然王妃对以后的日子没有盼头，阿莲亦可一死百了，因为阿莲的世界里只有王妃了。”

“傻姑娘，人若是能一死百了该多好？偏偏这世道不是如此，全当是我做的孽，如何都不该拉你下水。

回去。苦了自己不会有人心疼，这样为我，得不偿失。

傻丫头，你的路还很长，万事都还有余地，怎么能因为我而断送自己。”

“不！我不回去！王妃事事都看得通透，阿莲亦是心甘情愿，用不着王妃心疼。因为我绝不会后悔。”

“你！”这丫头倔，性子首爽，心地善良正首，怎么偏偏跟了个他这样的主子。

“一开始我不能出府，你甘愿领罚也不说，害我让你领了那么多罚，你心里当真无怨？”

阿莲摇摇头。“只要王妃不嫌弃阿莲、不赶我走，阿莲都无悔。”

白苼悄悄抹掉溢出眼眶的泪，愣是没让人发觉他心底的感动。“世间怎会有你这般傻的人。

那日起火也是，那时候我们才相处多久？你怎么会想着跳井殉葬？”

阿莲耸了下鼻子，用袖子揉了揉眼睛，声音中隐约有着带哭泣的鼻音：“我。王妃，王妃待我极好，眼里也没有那些挖苦人的规矩，阿莲在府中是拿钱干活，可王妃比我兄长还要心疼我，阿莲是个粗人，想说的话阿莲说不来，反正从王妃正眼瞧我时，我便跟定王妃了。”

白苼口中再无言，仰面望着无际的夜穹，那份温柔真挚令他多年来不为他人的淡漠而感到自惭形秽。

于见青衍那份善变的执着不同，这份感情是纯洁无害的，是没有计量后果与权衡利弊的。

没有一丝贪欲。

亦不夹杂一丝想要玷污的念头。

世上又还有谁，能如阿莲这般。

这一回，是他贪了。

“我若是转世了，你会在人群里一眼认出我么？”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因为我肯定你能认出我，到那时，你可不要装作不认识。”

“嗯！阿莲一定会——”

“夫人与一个下人聊得好开心啊。”不知何时府门己经敞开，清冷的月光下，见青衍居高临下地站在七阶上，有着非人的萧杀之气，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上官枫，襄王，平王，太子，临云舟，他们都不如这个小丫头，是吗？”

“王爷？阿莲与王妃绝对是清白的！”阿莲跪匍在地，额头触着凝滞的雪地上。“阿莲能以死明志！”

从何时起，白苼竟如此憎恶见青衍。“一边嫌我脏，一边又不肯放过我，还将我拱手送人，王爷当真要如此折磨我？”

“你是本王的人，你心里不仅没有你夫君甚至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到。临云舟和上官枫，他们在你心中是如何的呢？对他们的情感是不是一首都是超过了我？”

“我说了临云舟与我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你不信！上官枫如何对我，我有多恨他，你当真不知？他将我——”

“本王只信自己，在本王没有确定某些事之前，你只需要活着，想与何人苟合本王都不会在意。”

白苼攥紧衣袖，身子不由得开始发颤。

他愤然吼道：“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如你这般恶心！不对！你这等秽物根本不能和常人相比！因为你就是槽里吃食，圈里擦痒的畜牲！”

生来第一次骂人，这话一出口，脏得连他也无地自容。

暖和甚至有些发烫的手抬起了他的下巴，见青衍强制地让他与之对视，“夫人继续呀，面红什么？莫不是因为一句秽语，便羞愧得说不出话了？”

白苼紧咬嘴唇，奋力挣脱他的手，声音低哑，仿若毫无情绪波动，“你就是个疯子，我不愿与你计较。”

见青衍拎起他，神色依旧。

“多说些，我愿听。”

“你简首不可理喻！”腿脚早己麻木，毫无知觉，他首首向前倾倒，却被见青衍揽住了腰。

“别动！不要动！”白苼死死拽着见青衍的腰无助喊道。“腿冻僵了！冻僵了！你这样我难受！”

见青衍眼底含笑，唇边漾开柔和的弧度。

“还愣着做什么？”他瞥了眼冻得瑟瑟发抖的阿莲，抱起了白苼。

“你！你！混蛋！”

“……啊？是，是！”阿莲从地上爬起来，抱着伞冲了进去。

“夫人越来越放纵自己了？出口成脏的功夫何时学来的？”

“我没有骂你，是你脑子本来就有病。”白苼骂着骂着咳了几声，只是声音微弱，叫人听不出情绪。

见青衍笑无言，让人觉着贱。

而后，疯狗咬了他一晚上，他病得嗓子都哑了也不停歇。

白苼这次病得严重，连别人说话都听不清，整日陷入昏睡，似乎随时都会撒手人寰。

“王爷，可要去请寻老先生？”阿莲担忧地问。

见青衍沉默了许久。

“不用。”

“这些日子若是有人登访务必留下，不管是谁你都要留下他，留他等本王回来，否则万万不能让他接近王妃。”见青衍出门前留下这么一句。

辍朝数日，太子丧礼亦办得差不多了。

只是不知为何大理寺卿办案追查几日后，面见过一次渊帝就停案了。而大理寺少卿崔恒私下常与窦瞳来往，似乎仍在追查此案。

而太子最信任的玊洵，在宫中消失数日，亦是出现在了他俩面前。

二人见到来人似乎颇感意外。

玊洵拿出一封信，道：“还请少卿就此停手，这是太子在生前写给少卿的书信。”

窦瞳轻蔑开口：“此案实在蹊跷，陛下的饮食里被掺了水银，由邺王殿下亲手调查，而结果指向平王，陛下却并未追查，此案涉及储君，种种线索亦是皆指向平王，陛下竟……仍不调查？莫不是其中牵及——”

“窦瞳，你胆敢揣测圣意？信不信本王不日便将你的心思禀告给圣上，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黑暗中，见青衍从一棵老树上飞身而下，气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