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雨后初晴」

第六十章：梦魇缠身。

关于其他的，白苼只字未提。

阿莲听后愣了好一会，便觉羞耻地跑了出去。

白苼小心翼翼地挪下榻，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向着三希堂挪去。

他想看看，昨夜同样没有歇息的见青衍，此时是不是在书房里睡下了。

趴在门框边窥探里边，见青衍脸色不佳，眼神略带着过于疲倦的颓废，盯着手中的簿子好一会儿才动了下停滞太久的笔尖。

只是一眼，见青衍便很快地抬起了眸子，看见了他。

那洞察力敏锐到让人感到了害怕。

白苼浑身一颤，只觉得这个男人会随着岁月变迁，变得越来越可怕。

他想逃走，却又不敢。

迫于无奈，只能走到见青衍身旁，乖乖坐下。

他的全身都在抖，手，脚，胳膊，背部，每一处都是独立地在颤抖。

他的手在袖中暗暗掐着自己，明明他并没有对见青衍产生这样的恐惧，可这副身体就是不停地发颤，不听使唤。

见青衍抱住他，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像是马上睡着了。

可就在他想放松一下身体，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晃了下，将见青衍惊醒了。

见青衍收紧怀抱，嗓音低哑：“他走了？”

“……嗯。”白苼抿紧唇，随即抬手捂住自己，止住了（略略）痉挛后遗留下的恶心。“……王爷，你抱得太。”

见青衍没再说话了，环住的双手没有松也没再收紧，就那样静静地缠着怀里的人。

白苼看着案上的簿子，淡声问：“王爷如何认识的临云舟？”

白苼即便不看见青衍的脸，也能想象到见青衍此时是何种晦暗的神情。

“我若是告诉了你，你还是记不起我，到那时候我该怎么罚你？”

他言辞冷硬，却故意藏锋于戏谑之中，语调柔软，又蕴含深不可测的危机，闻者初觉甘甜，后感寒意侵体，笑罢犹自心悸。

白苼经过几番斟酌后才回应：“王爷想怎么罚？”

他非知不可。

但见青衍亦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回答，“看来本王还是低估了你的傲气。”

白苼听罢，转向他，双手环住了他的后颈，声音中多有顺应和屈从。“……王爷，这次就饶了我吧。”

“夫人听话的模样，乖得让人心头一动，只想将你拆骨离筋，将每一寸都珍藏起来。”

白苼的嘴唇微微颤了颤，在见青衍还要开口的时候，熟谙地覆了上去。

到深夜，他便被梦魇缠身了。

见青衍坐在龙椅上，轮廓淹没在黑夜之中，手里的长剑淌着血。龙靴碾过尸体颈骨，发梢垂落的阴影恰好笼罩他低垂的眉骨。

见青衍的眼神中没有理性，没有神采，没有情感，没有容人思考的余地，说不上是空洞，因为他在这样的双眸中还看见了十分强横、具有烈性的侵占和不容违抗的威严。

像在看一位势在必得的猎物，不管猎物是被迫臣服，还是为了什么目的，猎物都只能在他的眼前挣扎。

龙椅鎏金扶手上的血珠坠入玉阶，坠落的声音比闻人玉的心跳更清晰。

西目相对，闻人玉立在九重台阶之下，清冷不惧，丝毫未被见青衍的权威震慑。

他不晓得为何这次在梦中会是他本人的面貌。

亦不知道为何觉得此时的见青衍似乎才是真正的见青衍。正当他以为面前不动如山的幻影并没有意识之时，见青衍却对他伸出了手。

闻人玉的眸子微阖，未做回应。

可，他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动起来，身不由己地迈动了脚。

“呃嚇……”

喉结本能地滚动，却被齿尖咬住，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当玉指搭在见青衍手中，闻人玉这才发觉自己身上袆衣上的翟纹用金线绣得极密，十二行翚鸟振翅欲飞。

凤冠上九翚西凤的珠串随着呼吸轻晃，东珠在烛火里泛着冷光，映得下颌线条愈发凌厉。

玄色大袖垂落龙椅扶手，指尖的鎏金护甲正碾过剑穗上凝固的血痂。

见青衍身着龙袍，他在梦中己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但他以本来面目，还穿着帝后的衣袍，却是生平头一回。

厌恶，惶恐，心头满是不安。

见青衍忽然倾身，指尖抚过他后颈昨夜的齿痕，体温透过皮肤传来灼痛。

他神色一惊，蓦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现在是闻人玉，那见青衍又在透过他看谁呢。

“玉儿今日不会再逃走了吧？”

闻人玉心底的不安全然炸开，满目的不可置信，心跳声也愈渐震耳欲聋。

梦境破碎。

如果不是因为见青衍这声娴熟的称唤，他断不可能这般慌乱。看见是他的脸没有觉得陌生，反而安之若素般唤他玉儿。

这就说明，见青衍缠上的不是白苼，而是他闻人玉……

天己经亮了，白苼却双目无神，涣散。

认清那只是一个梦，只是庸人自扰之后，他才平了一口气。

……

“阿莲，王爷呢。”白苼看着窗边冒头的红梅，神情郁郁，心中只有无端的不安。

阿莲沉吟回应：“估摸着这会儿己经出门了。”

白苼听罢没反应，阿莲便揣摩着看向了那外边的红梅，“王妃很喜欢梅花？”

白苼微垂下双眸，淡声应道：“只是想起我师父每年到下雪那天，都会在我的窗外放置一盆红梅，而那从来都是在屋内娇养的梅花会受不了冻，甚至过不了两天就会开始凋零、或是不开花了，我至今不能理解师父究竟是何意。”

“那会儿还不是梅花开的时候吧？”阿莲认真思考了下。“我只知道它在晚冬早春的时候盛开，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

“是吗。”那越寒冰每年意欲何为呢。

“是的呀，王妃不记得了吗，咱们院里的这株红梅前两年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呢，只是今年开的早，应该到开春的时候就会凋谢了。”

“你师父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不过每年逢雪的时候都能让王妃先看上梅花一定下了不少功夫，王爷在这点都不及他。”

“如果没有遇到王爷，王妃果然值得遇见更好的人啊。”

白苼的眼神一愣，这话要是被见青衍听去，她又免不了一顿罚，但她何尝又不是为了哄自己开心才做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