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雾锁长涧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只手如同鬼魅一般从陈青山的背后伸了出来，猛地一拉，将他整个人都拽了一个踉跄。陈青山惊愕地转过头去，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这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当他的目光与那只手的主人交汇时，他惊讶地发现竟然是林秀英！只见林秀英一脸焦急，嘴巴快速地张合着，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然而，由于周围激烈的炮声震耳欲聋，陈青山根本无法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努力地想要集中注意力，去捕捉林秀英的声音，但那震耳欲聋的炮声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将他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陈青山心急如焚，他知道林秀英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可他却偏偏什么都听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青山的心情愈发焦急。终于，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那震耳欲聋的炮声渐渐平息了下来。陈青山的耳朵也慢慢恢复了一些听力，他终于能够听清林秀英的话语了。

只听林秀英满脸忧虑地说道：“大队长，不好了！李中队长他……他也在敌人的炮火中负了伤！”

“吁——”

从大安转移的队伍里，骡队的老黑骡忽然打响鼻，前蹄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打滑。老周猛地拽紧缰绳，木箱里的茶器撞出轻响——那是昨夜刚熔铸的铜茶刀，刃口还留着淬火时的暗红。他抬头望去，前头探路的小李正贴着山壁招手，雾里隐约能看见长涧源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樟树，枝桠上挂着半片褪色的红布，像是苏区留下的记号。

“都猫腰！”尖兵班的石头忽然压低声音，步枪枪管在雾里划出一道冷光，“老樟树后头有动静——”话没说完，“砰”的一声枪响惊飞了树上的夜鹭，子弹擦着老周耳边钻进身后的茶树，震落几星带露的茶芽。

“是国民党反动派的还乡团！”黄主任拽着老周滚进路边的排水沟，泥浆溅上了他褪了色的领章，“石头，带一班绕到西坡，他们摸不清咱们人数！”他话音未落，对面传来杂乱的叫嚷：“搜！看见穿灰布衫的就抓，听说苏维埃银行带着银元跑了！”

老周攥紧木箱的手忽然顿住——敌人盯上的是“银元”，可箱子里装的，分明是熔成茶器的“百姓血汗”。他瞥见旁边缩在茶树丛里的小柳，姑娘攥着半块活字版，铜面上“闽北”两个字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油墨，忽然想起出发前印刷厂张大姐的话：“这些茶器啊，既是咱们的‘钱’，也是咱们的‘嘴’。”

“咳——”老周故意咳嗽一声，把木箱往石头上磕了磕，茶器碰撞声在雾里格外清晰，“弟兄们听着！”他扯着嗓子喊，故意带了几分颤音，“银元都在我这儿呢，你们敢过来，我就把它全倒进山沟沟里！”

对面的叫嚷声突然静了一瞬，随即传来更凶的骂骂咧咧：“老东西敢耍花样！给我放火烧山！看他躲不躲！”刺鼻的煤油味混着潮气飘来，老周看见右侧山洼里腾起几簇火星，枯草遇火“噼啪”作响，浓烟裹着雾气压过来。小柳忽然拽了拽他衣角，指尖往茶树深处指了指——那儿有条隐在茅草丛里的排水渠，是茶农往年引山泉水浇茶的老路子。

“黄主任，走水渠！”老周压低声音，把木箱往肩上一扛，“我断后！”没等对方反驳，他忽然抓起块石头往反方向扔去，“当啷”一声砸在岩石上，“来啊！往这儿追！”

还乡团的手电光果然往声源处晃去，黄主任咬牙拽着小柳钻进水渠，回头看见老周踉跄着往陡坡跑，木箱的系带在肩上崩得笔首。忽然“啪嗒”一声，一枚茶勺从箱缝里滑出来，掉在湿泥里——老周没回头，却听见身后有人喊：“快看！是铜器！银元真在他那儿！”

火越烧越旺，山雾被染成橘红色。老周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大安苏维埃银行，第一次摸见银元时的情景——那时老百姓揣着碎银来换苏维埃纸币，说“这钱上印着咱们穷人的脸”。现在手里的茶器没了银元的棱角，却沾着茶农掌心的温度，他忽然转身，把木箱往面前的岩缝里一塞，掏出腰间的茶刀往石墙上一敲：“想要‘银元’？来拿！”

刀身磕在岩石上迸出火花，还乡团的头目举着枪冲过来，却在看清木箱里的茶器时愣住：“这、这算啥？”老周抹了把脸上的烟灰，笑出声来：“算啥？算咱们老百姓藏在茶山里的‘本钱’。你们烧了山，烧得了茶树根吗？等开春下雨，新芽照样从岩缝里钻出来——就像咱们红军，你们杀得了人，灭得了咱们心里的火吗？”

“砰——”枪声响起时，老周感觉后背被猛地推了一把，身体顺着陡坡往下滚去，怀里还攥着那把带血的茶刀。迷迷糊糊间，他听见黄主任的喊声从水渠方向传来：“老周！”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小柳带着哭腔的低唤：“快看！地窖的入口！老茶农说过，焙茶地窖通着武夷山的暗河……”

山火在黎明前渐渐熄灭，长涧源的老樟树下，还乡团踹开空木箱，踢飞了那把沾血的茶刀。刀刃滚进路边的茶丛，刀尖戳进的泥土里——那儿埋着半枚没熔尽的银元边角，在晨雾里闪着淡青色的光，像一颗被埋下的、不会熄灭的星。

火鹰山上硝烟弥漫，枪炮声震得人耳鼓生疼。陈青山听闻李中队长受伤，脸色瞬间煞白，双眼圆睁，满是焦急与担忧，拔腿就要往李中队长那里冲。

可敌人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几个敌人站在高处，一边疯狂射击，一边扯着嗓子叫嚣：“共军，你们跑不了啦！乖乖投降吧！”

那刺耳的声音如同针一般扎在陈青山心上，他气得双手握拳，指关节都泛了白。他瞪着那些嚣张的敌人，眼神里仿佛要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