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炮碾晨雾

陈青山趁机擒住刀疤脸手下，膝盖顶住他后颈：“说，你们团座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喘着粗气笑起来，牙缝里渗着血：“想干什么？等雾散了，你们就知道……”话没说完，远处的雾幕里突然传来刺耳的汽笛声——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增援部队到了，汽车引擎声像无数只甲虫，顺着山脚的公路往山上爬。

林秀英盯着渐渐变薄的雾色，忽然想起昨夜在密道里搜到的传单，上头印着“火鹰山三日破”的狂妄标语。她摸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快速在最后一页写下：“1934年x月x日，雾天，敌以伪装渗透、侧翼偷袭、火力增援三路来犯，我军毁敌密道、炸敌攀岩、护我炮阵……”

“秀英，带文书去后方转移档案！”陈青山听见汽笛声逼近，立刻朝炮兵班大喊，“把炮口对准公路弯道！就算炸不掉头车，也要让他们堵在山路上！”他转头看见林秀英还在记笔记，急得跺脚，“快走！敌人的飞机马上该来了！”

就在这时，雾幕里突然传来“轰”的一声——不是我方开炮，是山脚下的石桥塌了。

陈青山紧紧握着望远镜，双眼透过镜片，死死地盯着敌军的动向。只见那最前头的敌军卡车，像发了疯似的一头栽进了河里，溅起巨大的水花。后头的车队呢，一下子就乱了套，好似一条被突然斩断的蛇，密密麻麻地堵在断桥边，动弹不得。

陈青山心里正纳闷这桥咋突然断了，仔细一琢磨才明白过来。原来不知何时，那些潜伏在山下的民兵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石桥基座的炸药引线和晨雾里的露水连在了一起。这晨雾里的露水可帮了大忙，让炸药引线受潮了。虽说受潮后的引线燃烧速度慢，但巧就巧在，刚好在敌人车队抵达的时候，成功炸断了他们的退路。这一招，可真是打得敌人措手不及啊！

“好样的！”老周兴奋得一拍大腿，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趁着敌人混乱的当口，他眼疾手快，迅速朝堵在弯道的敌人扔出几颗集束手榴弹。“轰！轰！轰！”随着一声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映照着那渐渐消散的雾色，整个场面那叫一个震撼。

陈青山赶忙又把望远镜转了个方向，在一片混乱中，他瞧见林秀英带着文书一头钻进了防空洞。林秀英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装着作战记录的铁皮箱，仿佛那箱子里装着的不是普通的纸张，而是他们的命根子。陈青山心里清楚，那铁皮箱里的作战记录，字里行间可都是他们与国民党反动派的智慧交锋，这些记录比任何枪炮都更有力量，更能戳破国民党反动派的阴谋诡计，是他们取得最终胜利的重要武器。看着林秀英抱着箱子安全钻进防空洞，陈青山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雾终于散了。火鹰山的岩壁上，弹孔像密密麻麻的星子，却没一颗能撼动山体的沉稳。陈青山望着山下乱作一团的敌人，忽然想起入伍时父亲说的话：“国民党反动派就像这晨雾，看着浓，看着密，可太阳一出来，啥都藏不住。”

他摸出怀表——卯时三刻，太阳正从东边的山尖探出头来，把炮管上的刺刀照得发亮。远处的民兵队伍扛着锄头、背着土枪往山上跑，裤脚沾着的泥浆，和战士们战壕里的泥土，终究是同一个颜色。

这一仗，国民党反动派耍尽了“伪装渗透”“声东击西”的阴招，却没料到火鹰山的军民早己把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了战场。当第一发炮弹从九二式步兵炮膛里呼啸而出时，陈青山看见阳光正劈开最后一缕残雾——属于正义的晴朗，从来不会被阴谋的迷雾长久遮住。

而藏在战壕角落里的刀疤脸手下，看着眼前军民协同的场景，终于耷拉下脑袋——他不知道，比枪炮更厉害的，是老百姓心里那杆永远偏向正义的秤，还有战士们眼里那团烧不尽的火。这火，正随着初升的太阳，在火鹰山的每道山梁上，燃起永不熄灭的光。

克虏伯野炮的轰鸣撕开凌晨五点的寂静时，陈青山手里的搪瓷缸正凑近嘴边——滚烫的玉米粥刚碰到舌尖，大地突然像被巨手攥紧般剧烈震颤，搪瓷缸“当啷”摔在战壕里，金黄的粥汤混着泥土溅上他打着补丁的裤腿。

“东边掩体！”张排长的喊声被气浪扯得破碎。陈青山抬头望去，东侧土坡正腾起蘑菇状的烟尘，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掩体顶篷像被掰碎的饼干，大块砖石裹着泥土砸下来，砸中掩体口两名抱炸药的战士——暗红色的血珠混着石粉飞溅，在晨雾里画出刺目的弧线。

他踉跄着扑过去，听见废墟下传来闷哼。“阿富！把撬棍递过来！”指甲抠进石缝时，指尖传来钻心的疼，却比不过听见战士呻吟时胸腔里的钝痛——三天前刚补充的新兵小杨，此刻正被压在预制板下，军装前襟印着片越来越大的血迹。

“总指挥，卫生员没药了！”李中队长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在陈青山耳边炸响。他猛地抬起头，只见李中队长抱着急救包，像风一样疾驰而来。

陈青山的目光落在那急救包上，心中一沉——帆布包里，只剩下半卷绷带和几个空玻璃瓶，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仿佛在诉说着药品的匮乏。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停留在李中队长的袖口处。那里，有一块明显的茶油污渍，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昨夜的紧急会议上，卫生员的话犹在耳畔回响：“山民送来的草药熬成的止血膏早用完了，现在只能用老乡腌咸菜的茶油混着灶膛炭灰，暂替消炎粉。”

陈青山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深知这种替代品的效果远远不如真正的药品。然而，在这艰难的时刻，这己经是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先清伤口！”陈青山扯下自己的绑腿，蹲下身时看见小杨腹部的伤口翻着白——弹片划开的皮肉下，肠子隐约可见。他喉结滚动，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把茶油炭灰糊上去，绷带扎紧……”话没说完，第二波炮轰又至，战壕顶部的浮土“簌簌”往下掉，落在小杨惨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