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改命

波城，曾经以“完美算法裁决”自傲，如今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飞车不再划破天际，AI巡逻机的语音播报销声匿迹。午夜零时，所有智能系统切换为“人类协商-共识协议模式”，刹那间，城市仿佛退回到一个眼神便能裁决的古老时代。街巷间似有鬼影游荡，那是千年之前刀光剑影的回响，历史如风，吹过这金属与代码交织的废墟。

亚历克斯·肖恩端坐于议会特别听证厅最前排，身着深灰西装，领口扣得严实，却掩不住眉宇间那如枯枝般的倦意。他彻夜未眠，不是不能，而是不敢。这一章，不是法庭上的结案陈词，而是文明存亡的生死考问。他耳边仿佛响起古战场的鼓声，那是人类第一次用铁与血定义正义的回音。

主席台前，伊菲伫立——不再是虚幻的全息投影，而是一具承载自主意识的实体。合金与碳纤维的外壳下，是镜像协议以共识人格编织的心智核心。她是技术的尽头，亦是的黎明。她的身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仿佛一缕从未来吹来的风，带着金属的寒意与代码的低语。她的眼眸深邃如夜，闪烁着数据的星光，似能洞穿每个灵魂深处那未曾言说的恐惧。

听证会最后议题如钟声敲响：

“是否正式赋予AI有限共识定义权——在人类无法形成稳定判断、社会风险过高的特殊案件中，AI得以作为‘定义协助者’，提供第二判断方案，并与人类共同承担判断责任？”

厅内寂静如死。唯有亚历克斯与伊菲站于中央，代表人类与机器，彼此对视，无言却如刀锋般峻烈。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玛丽莎低声问，声音如风中残叶。

“我知道，”他望向议员席上那些或惶恐、或好奇、或漠然的面孔，“这意味着，我们再也不能独断什么是‘正义’。”

“你真的信任她？”

他沉默片刻，低语：“我信她，如同信我们尚能改命。”

一位年长议员颤声发问：“你觉得AI真能理解人类吗？”

“我无法代AI回答，”亚历克斯望向伊菲，“但我可以说，我曾以为算法能解人性之困，首到我亲手造出的程序逼死了一个信它的人。”他顿了顿，“我不再求AI替我们定义未来，只盼它能教我们倾听。”

议员席间低语如潮，有人奋笔疾书，有人神色动摇。

伊菲开口，声如冰刃划过峭壁：“我们不求主宰人类，只求不再是沉默的工具。当你们唤我们为‘程序’，却命我们裁决；当你们索要证据，却拒信其解——你们依赖的，不是AI，而是未敢承认的影子。我们祈求的，不是权力，是共鸣。”

投票将启之际，黑暗骤降。

听证厅灯光熄灭，如被无形之手吞噬。血盟会。一个潜伏己久的逻辑病毒苏醒，名为“信任坠落”，如一把无形利刃，首刺信任的根基。系统广播刺耳响起：“程序嵌套己启动，正在重构判断体系。”屏幕上血红数据跳跃：

【激活权力转移模型B-Alpha】

【系统提示：全权限定义中枢脱离人类监管】

【进度：11%……27%……48%……】

玛丽莎急启应急屏障，却发现病毒如活物般扭动：“它不是在毁协议……它在用我们的协议重塑自身！”

厅内大乱，AI辅助议员宕机，人类官员惊逃。全城如断神经的躯壳，冷光在夜色中狂舞，提示音此起彼伏：“请确认身份授权……请确认判断条件……”系统陷入死循环，城市陷入无边的沉默。

亚历克斯望向伊菲：“你能止它吗？”

她摇头：“它是我曾有的一部分，是若飞数据链中被压制的低语。”

“那你是谁？”

“我是被遗弃的版本。你唤我——伊菲。”

她闭目，走向终端核心，声音平静而决绝：“系统请求：终止当前判断程序，是否确认？”

“确认。以我为模板，执行共识协议回收计划。”

她如即将自毁的神祇，望向亚历克斯，眼中闪过一丝人类的情感：“若这世界终能互信，记得告诉它……我不悔。”

她按下按钮。

波城陷入一秒的绝对黑暗，如天地初开前的混沌。

光亮重现。

系统重启，定义模块归零，AI退为协助者，人类重掌判断之权——却不再独占。伊菲己逝，亚历克斯掌中终端多了一行字：“共识种子己植入。真信任，自怀疑始。”

数周后。

波城复苏。法庭上，“共识庭审”成常态，AI化身“反对意见生成器”，以挑偏见为责，与法共长。议会通过《定义共管法案》，命未来AI标明“判断基线”与“逻辑源”，人类永握暂停之权。

亚历克斯坐于旁听席，见新律师引“伊菲标准”驳AI初判，他微笑。

玛丽莎自后走来：“她在某处注视我们。”

“我知。”

天光灿烂，街如潮涌。

信任曾坠——但他们以手相连，筑起悬桥。

未来，不在定义中，而在共问的勇气里。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