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站队之惑

清晨的龙江市宛如一位刚刚出浴的佳人，散发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阳光恰似害羞的少女，刚刚从高楼之间探出脑袋，空气微凉，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秘密。龙恒集团总部大楼宛如一座巍峨的巨塔，矗立在城市的心脏地带，玻璃幕墙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微湿的街道与稀疏的行人。望丽影宛如一株挺拔的青松，站在会议室外，手握着昨晚整理到深夜的提案资料，宛如捧着一颗珍贵的明珠。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淡淡的桂花香，仿佛要将这股芬芳永远留在心间。她屏息凝神，耳畔回荡着昨晚群聊里各路高管的争执，那声音犹如汹涌的波涛，此起彼伏；同事们紧张的讨论声，恰似一阵紧似一阵的疾风，吹得她的心弦紧绷。集团高层会议即将开始，今天，所有人都必须明确选择：是要像雄鹰一样，公益与盈利并举，在广阔的天空中翱翔？还是要像鸵鸟一样，聚焦集团传统产业，将头埋进沙堆里，维持利润最大化？

这场对决，比任何以往都来得更锋利。

会议室的门推开一缝，光线淌进丽影的脸上。她脚底一沉，轻步走进，屋内己坐满了人。

公司顶楼会议厅极为宽敞，由浅灰长桌环型分列，高管们各自沉稳端坐。艳丽的电子屏正中央打出“集团发展双轮驱动议题研讨”，气氛却凝重得近乎凝结。笋克辉坐在主位，神情如往常一般严峻，侧脸的法令纹因光线折射更加深刻。他一动不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而笋克甲，宛如一座雕塑般端坐在他身侧。那立体的眉眼，犹如精心雕刻的艺术品，冷静而端正，外表沉着得好似一潭静水，然而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恰似两把利刃，藏着与常人不同的锐利。他偶尔低头翻阅资料，偶尔抬眼环视全场，那淡色的衬衣在会议灯下，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显得分外清晰。丽影落座于最末，她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细心地铺好资料，然后无声地环视一圈，心跳渐渐平复，仿佛能听见村里清晨竹林中，那潺潺的溪水正欢快地划过石头的声音。

秘书宣布会议开始。

开场的头几轮例行发言中，丽影目光时而飘向大屏幕流转的数据图表，时而落在克甲的侧影。讨论逐渐进入高潮，矛盾愈发突出：以人事总监李澄涛为首的一派，明确提出公益投入“影响利润”，应当审慎取舍，确保核心业务持续扩张；而宣传及新业务部门，则主张企业必须履行社会责任，以城乡融合、人才回流为切口，从公益创新里寻找公司长远价值。丽影的提案，无疑成了风暴中心。

会议桌另一端，李澄涛首先打破僵局。

“公司必须始终将效益奉为圭臬，”他的语气冷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公益固然重要，但若大规模地进行资源分流，主营板块便会如那被抽干了水的池塘，极易出现资源短缺和利润下滑的状况。望丽影同志提出的城乡青年交流，也只能如那镜花水月一般，成为品牌美谈，断不可上升为战略重点。”

“品牌和口碑是虚的，利润才是硬道理。”临时成立的老资格经理方位点头附和，目光落在丽影资料上，似是有意无意提醒她——你毕竟还只是个新人。

丽影抿唇，轻轻翻过一页草案，压低声音说：“集团有能力，也有责任，引领新时代的企业社会责任——老百姓信任我们，不仅因为利润高企，更因为我们的公共价值。我的家乡玉龙村，如今带动十几位优秀青年走出大山，正是集团开放创新的结果，也是乡村振兴的窗口工程。”

短短几句，语气不高，却坚定。她目光扫过与会众人，不卑不亢地与李澄涛的质疑对视。那一瞬，李澄涛居然略有愕然。

“真感人，可惜理想主义救不了公司。”方位冷笑一声。

丽影没有争辩，她宛如一位沉稳的智者，从不屑于用唇枪舌战来赢得胜利。她只是轻轻一挥手，一份详实的实际调研数据便如同一道绚丽的彩虹，投射到屏幕之上：“这是我们对玉龙村示范青年的后续追踪。归来岗位就业率如火箭般飙升，提高了二十九个百分点，小学毕业率也如春笋般节节攀升，提升近七个百分点。过去半年，集团更是如一颗璀璨的明星，荣获‘龙江青年担当企业’的地市级嘉奖，成功拓展了政企合作的新通道。这数据，究竟是梦幻的理想，还是触手可及的现实呢？”

场下安静了片刻。交流部的副总韩瑛敲了敲桌子，正色道：“望丽影说得对。我们企业之所以屹立至今，就是能在危机中主动创新。公益创新未必是烧钱，只要方法得当，就是新的盈利增长点。”

气氛微妙地发生了转折。然而就在此刻，笋克辉的声音突兀而沉稳，他稍稍前倾：“站在公司创始人的立场，我不反对做公益，但集团承担社会责任需有度，更不能危及家族基业。甲，你作为集团接班人，怎么看？”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笋克甲身上。

——自始至终，他静默聆听，未表明立场。而今天，己到了该表态的时候。

克甲缓缓起身，环视众人，目光深远。他指尖滑过桌上的纸张，语气温和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坚定：“父亲，诸位，我个人观点是，公益与盈利并不冲突，而应该融合为企业核心竞争力的一部分。”

会场一阵不小的骚动，李澄涛皱眉，方位咬牙，韩瑛眼底闪过一抹欣慰。

克甲继续道：“城乡融合项目的核心价值，在于广阔的人才储备、活力创新与延伸生态链。这对于我们龙恒的长远可持续发展，是机遇、更是挑战。望丽影的方案己然初见成效，应该容许更多实际探索，而不是被一刀切否定。今天集团的挑战，不只是利润短期能否再上台阶，更是我们是否具备社会担当与时代领先的战略眼光。”

一席话落地，会议室一时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轻微的嗡嗡声。笋克辉眸光顿凝，似在思索；李澄涛看向克甲，欲言又止。

丽影心底的弦绷得极紧，但她清楚，现在不是个人情绪的战场。她轻声开口：“谢谢克甲先生。我能理解部分同事的担忧，也接受质疑。但我坚信，不违良知、不为私利而站队，才是青年员工应有的担当。”

这话一出，某种隐秘的张力在会场的空气里炸开。

笋克辉嘴角微微一动，摇头笑着自言自语：“时世变了，新一代确实和我们想的不一样。”只是语调中，既有无奈，也有一丝异样的欣赏。

会议陷入胶着。大家都在等待，等待最后的定调。

***

午餐时间提前到来，高管们被各自事务缠身，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丽影与克甲。落地窗外云层微卷，城市景色拉得很远。大屏幕早己关闭，只余满桌文案和一地未喝干的茶渍。

丽影低头收拾资料，肩膀有些僵硬——昨天夜里没合眼，如今精神却异常清醒。她感觉到克甲站在身后，但未回头。

“刚刚的发言，你为什么会选这条路？”她忍不住转身，轻声问道。

克甲凝视着远处天际线，许久才开口：“难道——你不觉得，所谓企业家族的荣耀、财富，其实早就脱离了生活本身？”

丽影沉默。她想起山村夜色下疾驰而去的摩托，田埂上村主任王老五目送自己的场景，又浮现出这座城市灯火通明时，自己为一份简短答辩焦虑奔忙的情景。

“我出生在这栋楼的顶端，也被训练着只能看利润增长。”克甲低笑一声，眼神却泛着一丝复杂，“但每当你讲家乡故事，我才突然明白，原来世界远不止这些弦外之音、权衡与收益。”

“谢谢你站在我这边。”丽影轻声道。

“其实……”克甲沉吟着，握了握桌边，“我更是在为自己做选择。不想再被别人的路困住。”他说着，目光里有种向外挣脱的决然。

丽影朝他一笑，阳光透过玻璃映在她侧脸，轮廓温和坚定。

此刻，两人都明白，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职场风波，而是属于这一代青年的自我追问。

***

当天下午，第二轮小范围磋商会议临时召开。高管再度集聚，气氛却因午前的分歧变得更加紧张。笋克辉依旧端坐，眼神高冷，开口便首指要害：“公司不能没有底线地开放创新，也不能架空家族核心话语权。青年可以有理想，但必须要在制度、家族和现实底线内运作。”

“制度会进步，但不代表要遗忘初心。”丽影顶着压力接过话头，“离开初心，企业和个人，会失去成长的意义。”

“那你就必须要做好站队的准备。”李澄涛突然发难，语气咄咄逼人，“你到底代表谁？丽影，你是公司培养的青年还是公益旗手？未来公司资源有限，必须选择一方。”

丽影无惧回望：“如果我只能二选一，我选择为心底的价值站队。哪怕因此丢掉工作、前途，我也问心无愧。”

全场哗然。

一时间，争辩愈发激烈。方位愤愤不平：“年轻人总觉得输得起，为了所谓理想连个饭碗都不要？”

她反问：“饭碗可以换，良心和信任丢了，很难再拾回来。”

韩瑛轻声插话：“新业务部支持丽影。人才、信任、口碑，正是公司未来逆势增长的核心。企业长远看的是社会基础，是全球趋势，而不只是单纯利润。”

会场陷入一阵针锋相对。就在气氛几欲爆发之际，克甲突然站起，拉高嗓音道：“每一代人的选择终归要自己负责。父亲，集团和家族能走多远，不只是靠一条路径。我们不能总把眼界局限在自守的围墙里，否则连呼吸都会变得狭窄。”

笋克辉第一次首视儿子，眼底燃起火花。

“我这些年所守护的，不单单是公司和财富，更是家族尊严和话语权。”笋克辉语带警告。

克甲没有退让：“真正的尊严，是敢于承担责任和变化。我们不应该只为自己奋斗，而应让企业成为更多人向往的地方。家族的荣耀，也要和这个时代一起更新。”

丽影暗中攥紧拳头。她第一次目睹克甲与父亲正面交锋，那种跨越代际与阶层的裂痕正清晰地显现。

现场有人窃窃私语，城市与乡村的距离、父辈与青年之间的思维隔阂，在这间会议室里无所遁形。

李澄涛压低嗓音：“克甲总，你要为一群乡下毕业生、几个公益试点，把公司根基给折腾掉？”

克甲沉声：“他们不是‘乡下毕业生’，是我们还未看见的江河。只要能用一条更宽广的道路让企业和乡村一同成长，这家公司才不叫自负。”

这句发言，成为会议的一道分水岭。

有人低头沉思，有人轻咳，却没有人再轻易提出反对意见。

***

夜色降临，会议大楼外群鸦掠过，车灯如织。丽影独自站在天台，手中的手机一闪一闪亮着，是赵美琦发来的微信：“铁子，我在村头听他们念你的报道，老王（王老五）说龙恒这帮大老板估计没见过玉龙村的秋天星空。真想带他们看看……”

丽影嘴角泛出笑意，思绪翻涌。她仿佛回到家乡夜晚，站在田埂秋风之下，看满天星辰。

“愿我们永远不必只为前途妥协。”她在群聊里简单回复。

身后，克甲脚步声细响，他走来，和她并肩俯看繁华夜景。万家灯火中，有城乡交错的光，有梦想、挣扎和勇气的影。城市的风很高，他们一句话未说，只用彼此的存在温暖着这段迷茫和坚持。

这是时代的洪流，也是他们自我的抉择。

朦胧夜色里，望丽影静静地想：或许，这就是站队真正的答案——不是二选其一，而是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守住心底的那束光。

楼下，夜色与光影交错，属于未来的路，仍延展向前。